时寒黎站在广袤的废墟中,她胸膛微喘,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臂。
在对付那只五级丧尸的时候她肌肉拉伤了,即使她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升空,也还是沾到了爆炸的余波,秃鹫也受伤了。
但是和五级丧尸的实战,让她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此刻的战力,现在的结果,已经比她想象的好很多。
之前对付四级毒爆者尚且要以命相搏,很大原因是因为她那时候还顾及着地面上的人类,那么多毒爆者一起爆炸的话,整个丰城剩余的地方也被夷为平地,甚至会影响到周围的城市。
但是现在不同了,庞大的尸潮如同真正的海浪淹没了这里,这些毒爆者反而成为对付这些丧尸最有力的范围性杀伤武器,时寒黎一开始瞄上这只五级,就是打算要反利用它来对付丧尸,现在它也算是死得其所。
漆黑的雨夜中,持刀人静默而立,她微阖着眼,像在向天证道,又像是在等待一场命中注定的对决。
脚步声越来越近,即使在大雨中也无比清晰,时寒黎耳朵动了下,睁开眼的时候,她身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
“你看上去对我的出现并不惊讶。”来人说,"让我猜猜,你们抓到了那个沙族的小家伙?"
时寒黎沉默地对上他的眼睛,天上惊雷劈落,照亮了两人的面容。
郑怀远现在像是人类,又不像是人类了。
许久不见,他的能量波动已经到达了三阶,但是根据之前的经验,他的战力完全不能靠外在的进化等阶来概括,此时恐怕已经有了逾越五阶的实力,但是时寒黎在意的是他眼里的神色。
郑怀远在笑着,眼里却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感情,他望过来的时候,让时寒黎想起曾经在深山丛林中遇到的狼人。
被野兽养大的人,不但不认同自己人类的身份,甚至会捕猎人类,人在他的眼中只是食谱上的一个名字,他们长着人的外貌,但已经不再是人了。
现在的郑怀远除了会说话,和那些狼人也没有什么不同。
看着时寒黎只是盯着自己,郑怀远笑得更大。
他左右看了看,夸赞般地说:“这爆炸伤害,那毒爆者得有五级了吧?你居然没怎么受伤?进步不小。”
那种语气,就像是幼儿园的老师刚教完一加一等于二,转眼就看
见小朋友自己举一反三算出来了二加二等于四。
轻描淡写地站在更高的位置对其他人进行评价,很容易让人产生压迫和畏惧感,但是这对时寒黎不管用。
"你和岑锦楼做了什么约定?"时寒黎问。
郑怀远目光一闪,笑容里夹杂进几分戏谑狠意,从唇齿间咬的字,也仿佛带上了血的味道:“对了,你们那有个能偷看人记忆的小偷,他怎么样?还没死么?"
他对风栖的恨已经流于形色,时寒黎眯了下眼,说:“是你对风栖下的手。”
“你要这么说也没问题,不过就是一只蛊虫,吸干几个沙族人自然就会了。”郑怀远笑着说,“他不是凭借自己那点小伎俩偷看别人记忆么?在精神方面玩弄手脚,就让他尝尝自己被控制住精神的话会怎么样?"他仔细地打量时寒黎,"不过他真是个废物,当时你那么虚弱,他都没能杀了你,白白浪费了一个大好的机会。"
他又神经质地笑起来:“不过也算是一个小小的恶作剧吧,有没有人想到你们当中最会玩精神力的人反过来被控制了?真可惜我没能亲眼看见你们的表情。"
他似乎很期待时寒黎被激怒,但是时寒黎始终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就像一尊雨中的雕像,他露出浓浓的失望,抬手抹了把脸。
"你最先控制的不是风栖,是郁纤。”时寒黎说,“你跟了我们很长时间,只是没有走同一条路,我们没有发现你,你在想办法吸收我们每个人。你是怎么和岑锦楼连上线的?"
郑怀远抹脸的动作一顿,他的眼睛从指缝间露出来,无法掩饰其中诡异的神色。
“时寒黎,我还以为你真的全知全能呢。”他轻声说,"原来你也有这么多不知道的东西。"
"所以我在这里问你。"时寒黎平静地说。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他们两个人都知道自己想杀了对方,也都知道对方想杀了自己,但他们偏偏像是久别重逢的朋友一样面对面地友好交谈,没有火药味,只有看不见的机锋,如果忽略天空上的惊雷与大雨,忽略周围的肢体残渣,这一幕堪称温和。
郑怀远似乎也觉得很有意思,他说:“你确定要放着那个东西不管,在这里和我聊天?”
"它已经存在,多一分钟晚一分钟,它都还在那里。”时寒黎说,“有些事需要现在就弄清楚,否则一会你就没有命说了。"
她用无比寻常的口吻说出这句话,以至于郑怀远第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当他明白过来,他脸颊上的肌肉抽搐一下,几乎维持不住他的笑容。
“也好,在我把你吸收之前,让你做个明白鬼也是我的仁慈。”郑怀远阴沉地说,“你们那个没进化的小丫头胆量惊人,你猜错了,她没有受到我的控制。"
时寒黎眸光一动。
“你不会到现在还对她抱有期望,以为她是受到我的控制才对你们下手的吧?”郑怀远又神经质地笑起来,他似乎对自己知道时寒黎所不知道的事情极为兴奋,“别傻了,那就是个天生坏种,不但一开始就心思不纯,还演技高超。你知道最高级的演员是什么样吗?就是她那个样子。她真情实感地连她自己都骗过去了。就那种可爱的小虫子,普通人看见早就该吓破胆了,对吧?你猜她怎么做的?她当时在喝水,直接用瓶口把我放出来的虫子给扣下了。"
这是时寒黎没想到的,她眯了下眼,等着郑怀远继续往下说。
"你很难对付,所以我没有贸然暴露自己,她应该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的虫子,但她可能猜到了什么,因为我再次感受到那只虫子的时候,它就在你们那个精神进化者身上了。”郑怀远很兴奋,“我
都感到惊讶了,虽然心坏,但那个小姑娘真的很聪明,当初我的宝贝……也是这么聪明……"
他忽然怔然起来,脸部的肌肉剧烈抽动,他的眼神一秒喜一秒悲,仿佛一个精神分裂患者体内的两个灵魂正在争夺他身体的所有权,他不断扭曲着面容,最终定格在了悲伤愤怒上,他突然哭嚎出声。
“我的女儿!我的宝贝!她才那么小,她一定会别任何女孩都要聪明,她还要上学,她连幼儿园都没有上……”他痛苦地抱住自己的头,在大雨中用力地嘶嚎,突然他猛地看向时寒黎,眼眶猩红,“为什么你们全都要阻拦我去救我的女儿?时寒黎,你不是救苦救难的大英雄么?为什么你非要阻拦我!你是个伪君子,你该死!"
说着他毫无预兆地攻向时寒黎,虽然没有章法,但任何时候都不能小瞧一个疯子的爆发,时寒黎侧头避过他的攻击,手腕弯成两个柔软的角度,巧妙地把郑
怀远的手臂别在刀刃之间。
“你杀了沙族人,为什么岑锦楼还会和你合作?”时寒黎语速很快,“他不知道你能吸收其他人的能量么?他不怕养虎为患?"
郑怀远愤怒地嘶吼,他不顾刀刃正在切割他的身体,硬是强将手臂抽出,锋利的刀在他胳膊上留下深可见骨的伤痕,他脸上没有丝毫痛意,只是又疯狂地攻向时寒黎。
“你以为他真的心疼那些沙族人吗?谁会把自己的救命恩人感染成次生物!那些避世不出的可怜人不过就是他手中的刀!那才是一个可怕的家伙,发现无法把我杀死之后就转为拉拢我,只要有我,就算所有沙族人都死了又有什么关系?”郑怀远大声说,“只有我才是最强的,只有我才能获得最强大的力量!你们所有人都应该知道,只要有一个我,能比得上你们的千军万马!"
说话的瞬息之间他们已经过了几百招,时寒黎猜得不错,郑怀远能和她交手而不败,哪怕她在之前有所损耗,实力也已经超过了之前那只五级丧尸。
五级丧尸对现在的时寒黎来说并不算强敌,只是辐射毒爆者的特殊性让它更加危险,她才会受了
一些伤。
此时时寒黎已经将郑怀远的身手差不多摸清了,但她仍然没有放松警惕,时隔这么久,谁知道他有没有又吸收了特殊能力的进化者。
“这么说,你是假意答应和岑锦楼合作,只是想等着他给你找来更多‘养料’?”时寒黎不动声色地后撤,她此时的招式都是以防守为主,就是为了套出更多的信息。
“他的确是一个很好用的工具,不是吗?”郑怀远脸上咧开令人心惊的弧度,声音蓦然轻柔下来“看这一城的人,他们说有五百多个进化者?不管岑锦楼想干什么,如果不是你们搅局,这些进化者全都会成为我的养料。不过你们来了,我也不亏,时寒黎,只要有你一个,就能抵得过其他所有酒囊饭袋。"
时寒黎双刀交叉在身前,郑怀远一掌击中,明明是肉/体凡胎,在相撞时却发出清脆的金属铮鸣。她目光侧移,这显然是一个新能力。
郑怀远眼神狰狞,他想要狠狠握住时寒黎的脖子,想得心肝脾胃都在发疼,时寒黎近在咫尺,他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时寒黎看向他:“郑怀远,你一点都没疯。”他说郁纤演戏演得把自己骗了过去,但在她看来,郑怀远才是最
好的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