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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爹?

卫无忧呆呆跽坐着,宛若思考者,叫身畔的小殿下直接误会了。

果……果然是他唐突了。

刘据从小养在宫中,得一众鸿儒引导,早已将君子之道铭记在心。此刻,小脸唰的泛起了可疑的肉粉色。

卫无忧终于注意到擅自羞愧的小可怜,连忙找补:“据表兄见外啦,草纸府中多得是,稍后你派个人随我回府取便是。若是不嫌弃,我在安车上还备了一小盒,你先拿去给皇姑父。”

刘据抿唇:“当真可以吗?吾知道,宫中的‘赫蹄’是用丝绸所制,每一张都得来不易……”

他不能白白收下如此昂贵的礼。

即便,母后叫他特意给阿弟备上了一匣子金饼。

卫小四摆摆手:“没那么贵重。据表兄若是好奇,以后做草纸可以来长平侯府瞧瞧~”

兄弟俩嘀嘀咕咕,叫刘彻瞧见,忍不住哼了一鼻子。

哼,朕进去拜圣人你们就讲小话,朕都出来了还在讲。没规矩!

刘彻默默在心里给卫小四记了一笔。

很快,典仪流程走完,卫无忧就知道了刘据送给他的礼有多重。

当他一手交出草纸,另一手接不动那匣子沉甸甸的金饼时,感觉整个人都在梦里。

原来有个有钱有地位的姑母和表兄,是一件这么快乐的事情!

要知道,在西汉一朝,黄金作为上币,自然比铜钱这种下币更能获得大宗交易的青睐。

而且,这个时期,刘彻还没有突发奇想命人打造“马蹄金”和“麟趾金”,用以赏赐馈赠朝臣。金饼就是最硬的硬通货啦。

卫无忧不吝自己的赞美,对着小殿下比了个心:“据表兄,我以后就是你的小迷弟!”

说完,还浅浅拥抱了刘据一下,沾沾未来太子的光。

刘据这回彻底脸红了,虽然不太明白“迷弟”这个词,但并不妨碍他嘴角咧到天上去。

一直到回宫,小殿下口中念叨的全都是有关无忧表弟的事情。

卫子夫坐在车辇一侧,满含慈爱的听着刘据的一字一句,眼中有旁人都看不透的落寞。

而一朝暴富的卫无忧小朋友呢,心情自然比刘据还要激昂雀跃。

回府的马车上,卫小四抱着小匣子,哼着小曲儿,喜滋滋安排着钱该花在哪些实验项目上。

*

开学第一日。

蒙学组的人不多,就那么几位公卿大臣的后代,索性都放在一个小班教授。卫无忧自然而然与卫登、李禹分到了一处。

当然,还有被派来“监视”的小殿下刘据。

至于卫伉则是去了成童部,卫不疑分到了中学部。

卫无忧与兄长们道别,兴冲冲拉着三兄直奔殿内,然后面对着夫子刚刚发下来的一案几书册垮起了小脸。

什么《六甲》、《九九》、《急就》、《三仓》……只看书名,他就头大了。

这抄书的纸还是他造的呢!

因着这一时期尚未有雕版印刷,刘彻命人先行以学院为试点,造蔡侯纸装订为书册,再寻些民间识字的寒士来抄书,变成了大汉第一代课本。

趴在桌上的小仙童长叹一口气,接受了这个事实。他随手翻翻纸张,看到手抄本,觉得还是得找个时机把雕版印刷和活字印刷普及一下。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不能当个大汉文盲啊。

端正态度的小豆丁打起精神,翻开第一本书《九九》,看了小片刻,重新合上,然后又翻开……

这他喵的不就是乘法口诀嘛!

找回一点点自信的卫小四总算舒了一口气,原来他也不必完全回炉重造嘛。

那还怕什么,先玩再说!

很快,董仲舒就拖着病腿直接来了蒙学的小班。

老董是个十分有责任心的人,既然答应了陛下要亲自教导卫家四公子,他就绝对不会假以他手。

再者,他年岁大了,拼不动了,也想有个寄托,好亲眼瞧瞧他的希望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满怀希翼的老董抬手掀开学堂大门,就瞧见他所谓的希望之子正给蒙童们“变戏法”。

董仲舒顿时鼻子都气歪了。

这戏法,其实就是生石灰遇水的化学反应。

这年代没什么可玩的,不过生石灰作为盖房涂抹、消毒驱虫的利器,墙角便能一抓一大把。

卫无忧也是心血来潮表演一番,小孩子

们不懂化学,只瞧着石灰遇水放出大量热气,水雾蒸腾的样子,眼都瞪圆了。

随着雾气和沸腾声,小公子们都起哄尖叫起来。

董仲舒旁观半晌,此时不得不重重咳嗽一声,彰显自己的存在感:“无忧!这是做什么?”

卫无忧侧目瞧见老董一张黑脸,十分上道的先认错:“夫子,是无忧有错,不该在学堂做实验。”

老董可不吃这套:“什么实验,这么烫的水万一伤着你们该如何?父母予你身体,当爱惜才是!”

卫无忧还是头一次被人如此严厉批评,一时怔愣后,知道董仲舒说的并没有错。

这种化学实验对一个五岁的小豆丁来说,实在太过危险了,他根本没有应对突发风险的能力。

生在大汉,这个时代仍然充满了陌生的人和事物。而他想要往前行,想要尽己所能做一些事情,就势必得先了解时代前行的历史。

靠着小小的金手指,他能更客观理性的去看待这些历史中的人。竟也在不知不觉中让他太过自信,总觉得自己站在一个纵观全局的角度,比身边人都能想的更全面一些。

可这一刻,卫无忧无比清晰的知道了,自己也不过是历史前行齿轮下的一粒尘埃。

他是生在大汉,长在大汉的卫无忧。

也只能是卫无忧了。

面对认认真真承认错误的小仙童,老董也狠不下心了,破天荒还夸了一句:“知错就改,已经比许多年长者厉害了。”

卫无忧肉肉的小脸绽开笑容,让董仲舒心情越发不错了,抚着胡须开始授课。

这堂课主讲天干地支年表,卫小四虽然已经跟阳信长公主学过,面对老董,还是乖巧的又巩固了一遍。

课后,他总算能继续方才构想的事情。

大汉如今在冶铁、煮盐和铸币方面都已初具规模,前些日子,卫无忧已经上贡了细盐制造之法,刘彻暂且捂着这事,想来是打算回收封地内盐铁私营的权力。

这事儿与他无关,但有一桩,听说刘彻近日议政,提起修筑大汉疆域内主干道一事。

修路确实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卫无忧觉得这他能帮点忙。

如今的西汉不缺石灰石,想要自造水泥,他缺的只是实践。

至于柏油、沥青之流,他连长安都没出过,

现在似乎还不是考虑的时候。

水泥这东西不好空白无凭的讲给卫青他们,只能是他做出真东西,才有说服人的资本。

卫无忧暗下决定,要找几个可靠的劳力,开始进行大量实践制作水泥,还有酒精,也得赶在秋日前准备充足才是。

时间紧迫,卫小四却越发战意满满。

谁叫他是卫家的孩子呢。

*

上了几日学堂,便是仲夏,暑热已然有了灼人的苗头。

鸿都门学为了锤炼这些长安公子的意志力,特下命不准他们家中仆从接送,更不允许乘马车牛车来往。

大半个长安城的小公子都苦不堪言,日日在学院与家中两点一线往返着。谁也没想到,从前不值一提的行道树庇荫,有一日会成为他们的救命稻草。

卫无忧脑袋上顶了朵现摘的大桐树叶子,挑着树荫底下下脚:“所以嘛,这就叫做城市建设。以前你们都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感受不到,如今可算是受益了?”

尾随他而行的,是一排绿油油的脑壳儿。

几个小孩儿高低胖瘦各有不同,以卫伉打头,李陵黑着脸收尾,浩浩荡荡从学院出来回家去。

卫无忧管这叫“放学扎堆小分队”。

卫家三兄弟都习惯了忧弟时常说些听不懂的高深词汇,一脸麻相,悄悄讨论着下午加餐吃什么。

唯有司马迁摩挲着下巴,给了点反应:“城市建设?是否可以理解为将长安城建造的更舒适,方便百姓生活?”

卫无忧大拇指举过头顶:“不错,子长阿兄有慧根!”

被小仙童夸赞的司马迁顿时开心极了。不知为何,能得无忧夸奖,竟比阿父夸他还要高兴。

司马迁举一反三:“行道树是建设,除此之外呢?饮水也算吗?”

卫无忧:“不止饮水,排水也很重要。简单来说,吃穿住行相关都可以算作一种城市建设。”

这个问题,以卫小四如金的知识储备也不能解释地更加清晰了然。

毕竟他只有吃拿得出手。

至于为什么突然给这群大汉小公子们科普工程类话题,卫小四只想叹气。

如今的大汉建设力薄弱,可同一时期的世界各国,正出现着接近现代工程学的活

动。

在历史的长河中,工程学的发展从来不是一蹴而就。

卫无忧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只得选了这些小豆丁,试探试探意识形态的碰撞会产生什么反应。

好在,司马迁给了他一些新希望。

两个小破孩一路越说越来劲,虽然几乎都是空头设想,却引得李禹和卫登也跟着听得津津有味起来。

卫登眼巴巴:“还,还有吗,忧弟?”

卫无忧说得口干舌燥,摘下树叶帽子扇了扇凉,看着新俘获的两枚小不点开心极了。

他道:“三兄别急,回去喝口水慢慢再讲。”

李禹扁扁嘴:“……你回府了,我与司马子长上何处听。”

司马迁同样露出一副“好想知道但也不能厚脸皮缠着别人”的表情。

卫无忧眼瞅着快到家门口,将手上的桐树叶按在李禹脑袋上:“这还不简单,来我家吃饭啊。”

李禹惊奇:“你有这么好心?”

卫小四挑眉,开始挖坑:“卫府这几日正推出午后自助餐,只要交钱,就能随便挑选自己心仪的食物,量大管饱,童叟无欺。”

随后,他又很有求生欲的冲司马迁萌萌一笑:“子长阿兄免费~”

李氏兄弟:“……”

你就差把坑我们写脸上了!

虽然知道坑,但尝过卫府饭菜的李禹还是不争气地咽了口唾沫。

尤其是知道一顿饭只要十钱,李氏兄弟顿时全军覆没。

他们大父这些年一直拿着两千石的年俸,加上阿父几百石的俸禄,在这长安城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因而,一个人十钱的收费着实让人心动了。

一行小萝卜头凑吧凑吧,给卫无忧交了钱,卫伉在一旁清点着,场面仿佛中学生在小学门口收保护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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