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院中“咕咚”一声,王夫人向后便栽倒,好在凤姐在她左近,与驾鸯一道,死命扶住了。
就听王夫人“嗷”的一声惨嚎,众人的耳朵瞬间被荼毒。可以想见,这位夫人必定会放声大哭,一时间荣禧堂里众人竟担心他们可能会错过天幕上说的什么。
谁知片刻后,王夫人处再无半点声响,仿佛她凭空被什么吓住了似的,然后老老实实地在凤姐与鸳鸯的搀扶之下,站起身,立在贾母那张圈椅之后。
各人这时才留意到贾母,只见这位老太太已早非适才那副昏聩模样,此刻正目露精光,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天幕,似乎心中正在飞快计算天幕上的可怕预言到底有几分靠谱。
【第三句“三春争及初春景”,文字上没有多少争议,但是句意上有。】
【这句中的“三春”和“初春”可以做两种解释:一种是指的“元迎探惜”四春,指“迎探惜”三春的东床完全无法与“初春”元春相比。】
【另一种的“三春”是时间上的概念, “一春”指的是“一个春秋”,也就是一年的时光。也就是说,元春封妃三年之后,贾家的状态便远不及当初刚刚册封之时。】
【这里兰兰更支持第二种观点,因为第一种观点中“迎探惜春”三人的婚姻比不过元春,这是必然的,谁还能盖过元春这位皇妃呢?很难想象曹公会写这么“凑字数”的一段废话进这么重要的判词里去。】
【关于“三春”的说法,红楼中还有一处,便是秦可卿临死给王熙凤托梦,留下的一句话是“三春去后诸芳尽,各自须寻各自门”。这句话也是用时间
概念来解释“三春”更加合理一些。】
凤姐想起当年秦氏托梦,心里莫名打了一个突,陡然涌上伤感。
【至于最后一句,争议就更大了——“虎兕相逢大梦归”,中间的这个“兕”字,在有的版本上又做“兔”字, “虎兔相逢大梦归”。】
天幕上,就见萧兰兰手一挥: 【语音小助手,替我展示这两个字形很像的字。】
片刻后,天幕上似是覆盖了两张平平整整的白色纸张,一边是“兕”字,一边是“兔”字,两个字上方还有怪模怪样的两个小小标记,分别是“sì”和“tù”,不知是何意。
【这两个字字形很像,所以很多学者都认为这多半是抄书人在抄书的时候抄错了。那么问题就演变成了,究竟是把“兕”抄成了“兔”,还是把“兔”抄成了“兕”。】
各人闻言,都看看这个字,再看看那个字,一时十二分的眼花。
【兰兰自己的观点是, “兕”本身是个生僻字,所以把“兕”抄成“兔”的可能性,比反过来把“兔”抄成“兕”要大很多,大家说,是不是这样。】
天幕上,包括那位“急急国”的国君在内,都留下了诸如“对”、 “是的”之类的文字。
【但在这句判词里,这两种文字都是能说得通的。】
【“兕”,是一种形状如犀牛的上古瑞兽。古籍中时常将其与犀牛并称, “犀兕虎熊之所”多半便指猛兽出没的山林凶险之地。】
【“虎兕相逢大梦归”,指两派强大势力相遇,想必会有一番争斗。元春便在这场争斗中不幸殒命。再结合前面几句判词,这事件便应当发生在元春封妃后三年左右。】
荣禧堂前,各人的心倏地收紧:算来,如今正是元春封妃之后的第四年,已有三年过去。再联想到元春已有孕.…
【而“虎兔相逢大梦归”,似乎就比较好解释了, “虎兔相逢”可能是“虎年兔月”或者是“兔年虎月”的意思。】
【因此,我们看到在程高本续书后四十回中,就写了贾元春“卯年寅月”过世,存年四十三岁,病因是“圣眷隆重,身体发福,未免举动费力。每日起居劳乏,时发痰疾。”②】
【这真是一个非常夸张的谢幕方式,而这续书人也丝毫不在意“毁形象”,直接将元春写成一个普通中老年妇女,年纪大了发胖
,连日常起居都坐不起来、走不动了,还时不时会有痰疾,所以突发疾病死亡了。】
【这续书所写的元春结局,几乎是狗屁不通。按照续书中元春过世时四十三岁推算,那么她受宠封妃时的年纪要在三十八岁左右。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而荣禧堂中,除了正在出神的贾母之外,各人皆默默垂泪——虽然元春那个“发福而死”的结局被天幕说得如此荒谬不堪,但在荣府众人心中,竟然都隐隐期待“那个结局”才是真的。
【当然,我们也不能排除续书作者可能是“被迫改文”,为了逃避当时严格的文字审查,将任何影射真实历史的事件都改头换面了。唯有判词,因为实在太过隐晦了,最终得以以原来的形貌留在书
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