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藻宫中,贾元春执笔,仰头望着天幕。
刚刚天幕讲了一些发人深省的道理,元春赶忙去记。谁知天幕上两位仙人话锋一转,竟又转回了器物陈设上头,而且说着说着,竟又说到了秦氏与宝玉身上。
凤藻宫中其余妃嫔,听见那位萧仙说得香艳,又是飞燕又是太真的,都禁不住相互使眼色,掩口而笑。
而贾元春却提心吊胆。那次天幕说秦可卿,是在她封妃之前——那晚雪夜,贾元春观看天幕直至清晨,被皇帝陛下撞了个正着。之后她将天幕上看到的记下来呈给陛下御览,自然是用了春秋笔法,将秦可卿的神秘身世和与义忠亲王老千岁的可能关联都给“隐晦”去了。
但万一天幕又在这里当着世人的面将这一切都“漏逗”出来,那该如何是好?
因此,元春听其余妃嫔笑话宝玉,又隐隐约约讥刺她贾家“家风不正”,元春一点儿也不在意,只在心里默默祈祷,天幕说多少“风月之事”都没关系,只要不说那些犯忌讳的就行。
谁知,元春忽然听见皇帝陛下爽朗的笑声传来。她一抬头,就见皇帝刚刚与吴贵妃头凑着头说了些什么,皇帝俯仰长笑,而吴贵妃正用一把团扇掩着樱桃小口,发出银铃似的笑声。吴贵妃人冲着皇帝,却眼神得意地朝元春这边瞟过来。
元春却突然警觉:年轻的皇帝竟变得如此和颜悦色。
这令她陡然有些紧张,可是此刻却没法儿凑到皇帝身边,去闻一闻陛下身上是否有龙涎香的味道
天幕上,萧兰兰将这间屋子里那些据说来自武皇、飞燕、太真的“假古董”们各自赏玩了一遍,转头问廖老。
【对了廖老,兰兰还想问问,妙玉那里几件用来饮茶的器皿,什么“斑胞骂”、 “点犀乔”,究竟是什么器皿呀?】
"妙玉?"
贾元春听见这个名字,忍不住又是惊诧。
她知道这个妙玉,因前次省亲时,在自家园子里见过山环佛寺,曾进去拜过佛,因此知道妙玉这个女尼,听王夫人说,是从苏州进京的,在自家园中栊翠庵带发修行。
只没想到,天幕竟连这名女尼的名字也知道。只是……元春听闻妙玉连用茶都是那名字都没听过的不凡之器,心想,这莫不也是有一个有造化的,上了那个天幕每每说起的册子的?
>而皇帝陛下听见“斑胞骂”、 “点犀乔”这两个名字,竟也有些上心,微笑道:“没想到朕富有四海,竟连天幕上提到的这两种茶具都从未听闻。"
【哈哈,兰兰,你也知道的,那“斑胞骂”,很明显也是曹雪芹艺术创造出的“假古董”,毕竟不可能有葫芦器从晋代一直传承至今,而且上面还刻着“王恺珍玩”、 “苏轼见于秘府”的字样①。】
这时,皇帝终于露出舒心的笑容:"朕明白了,天幕上说的那是匏器,非金非玉,果然不俗。"
“匏器”即是葫芦做的器皿,这位皇帝陛下也是听到天幕上那位廖仙说到“葫芦器”,才想明白了那件“斑胞翠”其实是葫芦做的。
一时间,嫔妃们纷纷出声,送上各种奉承。皇帝陛下便现出洋洋得色。
元春心中便越发觉得不妙。
【不过呢,兰兰,虽然你在我这儿见不到“斑胞骂”,但是妙玉奉给贾母等人用的瓷器品类,你在我这儿都可以见到。】
萧兰兰立即双手一拍:【就知道廖老是一位收藏名瓷的大家!】
【然而,老头子今天要先考考你哦:《红楼梦》中,出现了那些瓷器品类,还是刚才的老规矩,你要是都能答出来,我就都能拿出来给你在直播间里展示。】
这时,就见天幕左下角一块区域里,又迅速浮上好几行字迹:
【天青色等烟雨:又比赛了,好耶!】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一个能说,一个有料!】
【二踢脚不是二锅头:所以最后得了实惠的是我们观众。】
【曹公棺材板压不住了:准备好大饱眼福。】
[...】
就见那萧兰兰略微沉吟了片刻,表情胸有成竹地开口。
【那我们就先从妙玉请贾母老太太喝茶的用具说起,当时妙玉是给贾母呈上了一枚成窑五彩小盖钟。】
就见廖老似是打开了一枚抽屉,真的从抽屉中取出一枚五彩瓷盅,放置在光滑如镜的酸枝木桌面上。那杯子的表面色彩柔和明丽,给人以赏心悦目之感。只是在贾元春等人看来,那瓷色古旧,竟似保存了多年的古董一般。
“成窑上品,莫过于五彩,这盖钟式样,比宣杯要好得多了。”皇帝陛下放下手中茶盅,随口点
评着,众嫔妃顿时又是一阵奉承。
【然后……荣府中也有好几件汝窑瓷器,一是王夫人与贾政房内的汝窑美人觚。】
廖老略弯了弯腰,似乎从一个位置较低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只长身细腰、形如美人的瓷器,看那色泽,还真是宋时汝窑所出。
【除了汝密美人觚,探春房里还有一个汝窑花襄。】
就见廖老再次弯腰。这次是用双手抱出来一个圆球状的大花瓶,瓶口处封闭,表面有好几个圆孔。
元春见到,惊讶地“咦”了一声。皇帝陛下闻声转过头来。
元春忙硬着头皮道:“这一枚汝窑花襄臣妾曾见过,原本是臣妾祖母的心爱之物,想必是新近又给了臣妾的妹妹,以装点书房之用。"
皇帝便又笑着点点头:“贾妃族中以诗书传家,有这等名器,自然是相得益彰。”
元春谢了陛下的夸奖,心里暗松一口气,心想:要是这一幕早出现一会儿,许是会被批评是过分奢侈。
【接下来是定窑。咱们刚才已经说过了,宝钗房间里远本的陈设是,案上放着一个土定瓶。除了这个是定窑之外,宝玉生日时在怡红院里开寿宴,桌上放了四十个碟子,是一色白彩定窑的。】
廖老手中,便出现了一个老象牙色的花瓶,以及一个釉色白色滋润的小碟子,正是那“土定瓶”和白彩定窑的碟子。
【还有什么……对了,宣窑!那自然是宝玉用来盛胭脂的宣窑瓷盒了。】
片刻后,萧兰兰手心中顿时多了一枚青花缠枝纹的小瓷盒,她看起来对此爱不释手,举起来冲天幕外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