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上不就说了,在那个什么清……清廷,牛痘推广费了好大工夫,为什么?不就是觉得牛痘更加安全有效,将他们的人痘给压了下去吗?琏二爷,你要小心,如果太医院
没有'人痘'便罢了,若是已有,没准会给你下绊子。”
“琏二奶奶,你这话说得极是。”
贾琏越想越对,忍不住要站起来给凤姐作揖,被凤姐摁回去了。
“不过,这两件事并不相互打扰。咱们可以一面去牧场寻访牧民,问清楚那人得牛痘之事。同时咱们也在京里探探太医院的口风。”
“另外,咱们也机灵着些,在民间四处寻访寻访,许是能找到一两位懂得种痘之术的大夫。”
贾芸听贾琏这么一说,立即自告奋勇要去铁网山。贾琏则盘算着自己亲自前往太医院探口风。
凤姐、小红和平儿三人,则帮着贾琏筹划,若是这"牛痘"的法子真的能行,又该如何向民间推广,要花多少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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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贾琏便去了太医院,迎面遇上常来给贾家看病诊脉的王太医,连忙拱手问个号,叫声“王供奉”。
这位王太医名叫王济仁,见到贾琏,也十分热情地招呼: "琏二爷,什么风将你给吹到太医院来了?"
贾琏将来意一说,王济仁的脸色便一点一点冷下去。
“琏二爷,不知道太医院的规矩你可懂。”
贾琏抬眼往往面前的太医院衙署看了看,心想:这太医院在达言显贵跟前,还能有什么规矩?还不就是看好了病就赏银赏好脸,看不好就拆了你太医院大堂吗?
但是他经过天幕敲打,人已经沉稳得多了,没多说什么,只是认认真真地向王太医请教。
王济仁的脸色当即和缓了不少,道:“琏二爷,不是咱故意不说,此事涉及天子,以及宫中的龙子凤孙,下官未经允许,是决计不得向外界透露半个字的。二爷可晓得这其中的利害?”
贾琏见此人将天子抬出来说事儿,无可辩驳,只得作罢,对王济仁道: "供奉说的很是,原是我莽撞了。”
王济仁这才露出点儿笑模样来,道:“还是二爷知进退、识分寸。二爷须知,上次'铅粉'一事相帮,乃是多年来与府上的情分;而这次则是本分了。"
上一次太医院应贾家之请,去查以往宫人的脉案,现在王济仁便在贾琏面前邀功。
贾琏连连称是,王济
仁又关切地问起巧姐近日的情形。两人虽然客客气气地在寒暄,然而话不投机,贾琏没探听到什么有用的,便举手告辞。
王济仁站在贾琏身后,微笑相送,见到贾琏的身影转过一个弯子,消失在替子远处,王济仁这才放心,转身进入太医院大堂。
“这天幕,不是只有你贾家人才能看到。”
王济仁想起昨日在天幕上看到的,便气不打一处来。
“小小女子,便炎炎大言,胆敢指摘太医的医术。”
天幕上那个萧兰兰,一见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无知少女,竟然说他是个看人下菜碟的无德太医,王济仁差点没被气死,满心有理却没处说————
给人看病当然要考虑家属感受,就拿贾府来说,宝玉身边那些女孩儿都金贵得紧,宝玉自己又懂些药理,一旦开错药方,用点儿麻黄、枳实,对方就说自己开"虎狼狼药"。
他们当太医的,动不动就被人威胁说要拆了太医院大堂,容易吗?
如今天幕这么一说,贾府估计再不会请自己去诊脉了。但好在除了贾府之外,别的高门大户似乎都还没人能瞧见这天幕——这也算是老天垂怜,给他留了一口饭吃。
“牛痘,哼!”
王济仁望着贾琏背影消失的地方,从鼻腔中喧亨出一声,低声道:"这真不是痴心妄想、天方夜谭吗?"
牛身上的痘浆,难道还能用在人身上?
他活了四五十岁,还从来没听说过这等离奇的医术。
贾府若是想以此牟利邀功,那对不住——王济仁很有把握:整个太医院都会反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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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脚步匆匆,但并未远离太医院左近。
刚才他一向王济仁打听“人痘”,心里便道:“不妙!”
贾琏这是开了口才想起来天幕上曾经数落过王太医的,万一王太医也看见了这段,心里肯定膈应。而王太医的反应也坐实了凤姐的猜测:太医院估计会给“牛痘”下绊子,这态度一望而知。
但如今当务之急,确实是了解"人痘"的情形,是否真如天幕上说的那么危险。否则贾家一旦提出“牛痘”之法,天子却说宫中将那“人痘”之法用得好好的,那该如何是好。
贾
琏一边走,一边指望偶遇一两位太医院里打过照面的太医,稍微聊两句,以便从对方口中将“人痘”的消息套出来。
“请问……您,您是荣国府里的贾二舍人贾二爷吗?”
一个声音在贾琏身后响起,贾琏没有防备,被吓了一跳,赶紧回身一看,见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穿得还算周正。但贾琏自幼在贾府长大,生就一双体面眼,一眼扫过,看了对方的袖口、鞋子,腰间的荷包、扇坠.....就知道这中年人的境遇应当不怎样。
“正是在下。敢问,阁下可是这太医院里的太医?”
对方左右看看,面带尴尬,道:"算是……"
贾琏:……算是?
那人料知贾琏心中起了疑惑,连忙开口,飞快地说:"贾二爷来此,可是想问那'人痘'之事?小可倒是略知一二,愿为二爷解惑。”
贾琏:怎么会有如此这般从天上掉下来的好事?
他便问:“阎下姓甚名谁,是如何认得我是荣府贾琏的?”
就听对方静了片刻,半晌,才期期艾艾地道:“在……在下,姓胡,胡君荣……”
贾琏:好家伙,竟然是胡庸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