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头立在顺天府衙门跟前,紧张地睁大双眼,连眨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了自家妞妞。
上次天幕上的仙人发话,听说连皇帝陛下都被惊动了,亲自下了旨意,命各地齐齐派遣能干的吏员追踪线索,追捕拐子团伙。听说也有那些住在偏僻地方的乡民,发现有人养着大批来历不明的孩子,主动到县城里去报案的。因此各处都营救出不少被拐的女子与孩童。
如今顺天府就张榜贴出告示,列出了被营救出孩童的姓氏和大致年纪,让走失孩子的父母去顺天府认领。
老王头托识字的人将告示上的名字一个一个都给自己念了一遍,但王是个大姓,老王头听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家妞妞有没有被救出来,只能到顺天府来碰碰运气。
这时正有一群衣着破旧,手脸脏兮兮的孩童被衙役们带出来。老王瞪大眼睛,盯着他们的面孔,不断和记忆中自家妞妞的小脸比对着。
他越看越是心凉,挨个儿望过去,都是和妞妞差不多年纪的孩子,但没有一个能和自家妞妞对得上号的。
这时已有不少父母认出了自己的孩子,亲人团聚时幸福的哭泣声不绝于耳。
而老王头的一颗心却渐渐沉落在谷底。这世上最怕的就是先抱了莫大的希望,然后再陷入绝望。
渐渐地,老王头的双眼已被泪水模糊,一切都变得朦朦胧胧,那些骨肉重聚时的感人场面他都看不大清了。
突然,老王头感到自己的衣角被人牵了牵,随后一个糯糯的声音在叫自己:“阿爹——”
“是妞妞!”
老王头一抹眼中的泪水,向身边看去——真是他的妞妞。长大了些的妞妞,落在这当爹的眼中,却还是他记忆中的那副模样。
“阿爹,妞妞再也不乱跑,却不让阿爹担心了!”
“妞妞!”老王头一把抱住了闺女,心中的忧急与绝望瞬间消失,令他如释重负,却再也难以忍受这种大悲大喜,“哇”的一声痛哭出声。
就在这时,顺天府大堂中人人耸动,有人将老王头往旁边拽了拽,道:“顺天府尹大人来了,林大人来了!”
老王头
抱着闺女不撒手,但也往一旁让了让。
“顺天府尹我听说过,可林大人是哪里的大人?”
“我也不知是哪里的大人,但这位林大人可厉害着呢,就是他带着顺天府的这么多官吏,办的案子,找回的孩子们。”
老王头一听是因为林如海才寻回了他的妞妞,一时间涕泪俱下,踉跄着上前,也不管拜没拜对,总之是纳头便拜:“多谢林大人,助我们一家人团聚。”
只听林如海清越的声音响起:“老兄言重了,此乃本官分内之事,亦是天下为官者分内之事。”
虽如此说,顺天府堂前所有百姓一概都学着老王头的样子,向林如海和他身边的顺天府众人拜谢:“多谢诸位大人弘恩。”
*
与之类似的一幕场景在林府上演:香菱进了林府,见到当家做主的是林黛玉,便上前行礼:“婢子见过姑娘。”被林黛玉一把拉住:“甄家姐姐何必如此见外?”
香菱一听林黛玉说她姓甄,那眼泪便扑扑簌簌地掉下来,落在衣襟上。
前些日子她也看了天幕,听说了自己的身世。虽然幼年时的记忆早已模糊,但亲耳听见天幕说起当年父母找不到她差点寻死,香菱已是痛哭过一场。在重审薛蟠一案时,她也作为人证,亲耳听见那拐子说起当年将她抱走的经过,更是思亲不已,痛苦不堪。
林黛玉赶忙将紫鹃递上来的一条新帕子塞在香菱手中,道:“正有一桩喜事要告诉姐姐。”
说着,黛玉取出一封信,递给香菱,微笑着道:“我本欲请父亲致信姑苏亲族,帮姐姐寻找双亲。可谁知令堂竟也看到了天幕,托我家亲族写信给父亲。她如今要亲自上京来寻你呢!”
“真的?”
香菱这一生受尽苦楚,一旦否极泰来反而不敢相信。
“姐姐不妨拆信自看。”
香菱这才接了信,细细看过,竟真的是她生母封氏写来的。信上说,她的父亲甄士隐已出家修道,而封氏依附外祖封肃过活。如今从天幕上得知了女儿的消息,封氏无论如何都要亲自上京来探视,日后打算跟着女儿,再不分开。
读了信,香菱又是伤心又是宽慰,心中却又有一丝忐忑。
她刚从薛家出来,在京中是孑然
一身,就算是母亲来京,母女两人也一样孤苦无依。
林黛玉却笑了:“这正是我请姐姐来的原因。”
香菱忙问:“姑娘身边缺小丫鬟吗?”
这话一出,林黛玉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忙道:“莫说姐姐也是书香门第出身,单凭你是天上仙子怜惜的人,我就不敢拿你当小丫鬟看待。是这样的——”
林黛玉向香菱解释:林如海在京中开府,然而林夫人已经仙逝,他又无心再娶,家中便无主母。林黛玉自己学着主持中馈,但她云英未嫁,各种事务处理起来多有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