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的原没有错，都是你的本分。只是今儿不凑巧，天上神仙刚好聊到了你。”

“从今往后，你还是留在宝玉身边，要小心侍奉他。另外要盯紧了他身边的，有哪些个妖精在打他的主意，随时来报我……”

袭人万万没想到：今日天幕上的神仙刚刚骂过她“表里不一”，王夫人竟认可了这种做法，还特地让她做宝玉身边的眼线。

“给你的药，按时吃。”王夫人眼神锐利，“宝玉将来要娶名门闺秀的，可不能在人进门之前先多个庶长子。”

听到这里，袭人心里顿时凉了几分。若是吃那药毁了身子，就失了将来晋升宝玉姨娘的根本。

“太太，婢子今日在天下人面前出了大丑，原不配再服侍二爷……”袭人说着又开始啜泣。

“那也无妨，我已想过了。你本名不是叫做‘珍珠’吗？‘袭人’是宝玉给你起的这个古怪名字，老爷也不喜欢。既是如此，你就还是把名字改回来吧！”

“外头人说嘴，就让他们说去，你只是珍珠。”

“还有那个碧痕，你也告诉她，名字一改，照样过日子。”

袭人被王夫人这言论给惊呆了：这样也行？

但想想确实也是如此，就算是天下人全都看到了天幕，也只知道宝玉身边有个袭人，绝想不到自己这个“珍珠”身上，足可以自欺欺人。

王夫人又放缓神色，温言道：“珍珠，你的月例银子嫌少了，我每月再单拨二两银子一吊钱给你。只要你不负宝玉，我就断断不会叫宝玉负你。”

袭人听到这话，一颗心渐渐又转了回来，忙道：“谢太太的恩典，婢子往后就还叫‘珍珠’了。”

*

贾母命人出府去将茜雪寻回来，这差事被人推来推去，最后交到了周瑞家的头上。

宝玉身边的李嬷嬷一打听到消息，忙不迭找到周瑞家的。

“周家嫂子，”李嬷嬷以

前仗着自己奶过宝玉，总是指名道姓，今天却一改常态，叫起“嫂子”来了。

周瑞家的一指李嬷嬷的鼻尖：“李老娘，前儿个你自己惹出来的枫露茶之事，今儿在老太太、太太跟前吃瘪了吧！”

李嬷嬷嘻嘻一笑，顿时一块包着不知什么首饰的绣帕塞到周瑞家的手中：“这不特地来请嫂子你帮忙了吗？”

周瑞家的掂了掂，觉得那帕子里包的东西分量不小，脸色放缓了些，说：“我又能帮你什么？老太太让去找人，好好地送回来的，我还能不去吗？”

李嬷嬷笑着道：“这府里断断没有放出去的丫鬟再找回来的道理。这次不过是老太太看在天上神仙的面子上，不好不去找。但嫂子若是回个已经搬走，或者嫁人了，老太太还能真的去查问不成？”

周瑞家的闻言有些心动，但她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道：“李奶奶，你自己也小心着些。今儿天上仙人都在数落你的不是，你道老太太、太太就不会来拿你的短处？”

李嬷嬷头一扬，傲慢地道：“这有什么？凭宝玉吃过我的奶，我就是宝玉的半个娘！”

周瑞家的险些笑了出来：哪有这种道理？

李嬷嬷却继续说：“上回天幕神仙提起太上皇和老国公爷是发小，可别忘了一点，老国公爷的娘，可也是太上皇的保姆嬷嬷！太上皇见了老国公夫人跪着，也要赶紧扶起来，敬一声‘家里老人’呢②！”

“我是宝玉的嬷嬷，若是宝玉不敬我，我就告状告到宫里面去！”

这下周瑞家的不吱声了：她知道老太太可以去将茜雪寻回来，但不大可能再为了这事儿把李嬷嬷逐出去。

以后大家还是在一个府里当差，何必为了一个已经被撵出去的丫头，得罪眼前这么个现成的人精？

*

茜雪被撵出贾府之后，暂住在荣宁街往南两里外一道小巷巷尾一间木板门院子里。

两回天幕她都能看见，但万万没想到天上仙子竟然会提到自己的委屈。

荣府里，老太太、太太、宝玉……若是也能听到那仙音，会使人再把自己接回去吗？

茜雪心中抱了一线希望，但等了两日，也无人来寻她。贾府似乎彻底将她遗忘了。

就

在茜雪心灰意冷的时候，忽听门板上有人轻拍，一个熟悉的女声响起：“茜雪姐姐在家吗？”

茜雪过去开门，讶然望着眼前的人：“紫鹃，怎么是你？”

来人正是紫鹃，她身后巷子内还泊着两乘小轿。

听见茜雪问，紫鹃抿嘴笑道：“林老爷如今在京中开府，我们姑娘开始学着当家理事，正缺人手，想要请你过府，当我们姑娘的左膀右臂呢！”

茜雪睁大眼睛，半晌方醒悟过来：紫鹃口中的“我们姑娘”，是以前那个被阖府上下都当做是“穷亲戚”的林黛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