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想吃的吗?主舰是可以点菜的。”宫炀眨了眨眼,尽可能地表露出来自己的善意。“没有。”司悯只有在他问的时候才会回答。
他有些茫然地睁大了眼睛,从宫炀的角度看简直乖巧的要命——但与此同时医生本人清楚地知道这位小殿下本身的强悍,他曾经受邀去看过司空宇的伤势,如果司悯想的话,司悯随时可以掀翻他。
然而宫炀更加清楚的是,司悯本不该醒得这么快,也不应该有这样的反应速度,这样的病人明明应该老老实实躺在床上,没有什么力气才对。
"你在找什么?"宫炀接着问道,"这里很安全,不用担心……"话说到一半,就被仪器的尖叫声直接打断。
所有的监测设备都被司悯粗暴地扯掉,但精神域检测仪是依据精神域场的存在而存在的,警报声代表着临界值警告。
“不要动用你的精神力——我以为你明白这件事情才对。”宫炀的神色非常严肃,眼疾手快抄起了稳定剂。但就是精神域剧烈动荡的时候司悯也没有让宫炀接近,医生根本跟不上他的速度,不过已经用不上稳定剂
了。
一直在隐隐约约笼罩着整个星舰的精神力当然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这里的异样,然后轻车熟路的选择了同样的处理方式。成熟、强势且霸道的精神域降临的时候,司悯那一点点反抗和挣扎没有任何的意义。
更何况他的精神域本来就很脆弱,稳定剂的作用有限,现在他不得不品尝着自己的贸然带来的苦果。
宫炀复杂地看了司悯一眼,有些数据只有医生才能明白,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曾经处理过这样的病人,精神域的伤势带来的疼痛让那个曾在军中服役的男人忍不住嘶吼,束缚带也无法控制他。
司悯不会是一个例外,尤其是他的内伤也没有好全,明明从里到外都破碎着,看起来却呆呆的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洋娃娃。他的嘴唇细微地开合,似乎在念着什么。
宫炀没有听见,也许司悯根本就没有发出声音。
"冷静一点,你需要休息。”医生努力地说道,“放松。"
司悯的眼睛转过来看着他,但不是在看着他,只是在追寻声音的来源。恍惚间宫炀觉得那双琉璃一样的眼睛其实更像无机质,也许在他面前的孩子根本就没有灵魂。
这样的想法很奇怪,医生觉得自己并不应该赞同。
但刚才明明他们还可以正常交流才对。司悯的异样从精神域的动荡开始……而且他在找什么?宫炀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却又觉得摸不着头脑。
但精神域的数据逐渐平复了下来,他看见司悯触摸着他自己的耳后,宫炀记得他的耳骨上有一道贯穿伤。也许与一些创伤记忆有关。
医生说服了自己,然后继续接近司悯。
这其实有一点危险,但出于直觉也好,他认为眼前的孩子很危险,但无害。他没有无缘无故伤人的记录,只是在自保。
"如果不喜欢打针的话,你已经醒过来了,就不用继续了,口服的营养液足够,不过味道很难喝,我会和第二军团的后勤反应一下。"
宫炀慢慢说道。
他试图用意义不大的话语引开司悯的注意力,就像是在森林中接触着离开了族群的受伤的幼兽。
那个孩子的后背靠在墙上,但其实他并不是在寻找一个可以躲藏的角落,而是下意识找到了一个适合攻击的地方。难搞且复杂。
r />宫炀还在继续尝试的时候,听见了开门的声音。
司空阑和司空辰赶过来很快——尤其是在刚刚那个意外发生了以后。宫炀心道有一些不妙。
陌生的强势的气息的介入刺激只会让司悯更加不安才对。
但让他意外的是,司悯抬起眼,好像终于寻到了一点焦距……然后慢慢地活了过来。是因为面前的是他的亲人?
宫炀猛然意识到,并不是这样,不是安心,而是察觉到了危险。所以本能的寻回了一点理智。
"病人应该有一点病人的自觉——还是你很想死?"
散漫的疏懒的似乎有一点不悦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宫炀清清楚楚看见另一边的司空辰彻底黑掉的脸色。医生倒退一步,默默地默默地把自己从这二位大佛的眼前挪开。皇室的乐子很好看,但他消受不起。宫炀不再挡路,司空阑直接走过来。
本欲阻止的司空辰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无奈地靠在一边。这场景似乎有一点熟悉——上次被叫家长的时候也是这样。
但的确司空阑难得认真地扫视着自己眼前的小孩,这样的视线似乎不带任何情绪,压迫感极强。然而司悯没有躲避,没有无视,抬起眼看着他的时候就像是在看任何一个移动的人形生物。非常的大胆,放肆到让人怀疑他到底有没有这种情绪的存在。
于是,稍微还是让人有一些不爽。
司空阑忽然有点想继续自己之前没有完成的事情,他弯下腰,带着薄茧手指捏住了小孩的下颚,似乎很轻易就会留下来一道显眼的痕迹。
司悯没有动,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平平静静地和面前的男人对视。“请放开我吧。”他主动开口道,态度很好——至少比在军校叫家长的时候好多了。但这并没有让司空阑的不爽消散多少,而且他知道司悯的请求不在于禁锢着他的手指,而在于精神域。
即使因为那些伤势司悯其实对精神域的控制能力非常弱,但在他彻底清醒过来之后那些微妙的同源精神力之间的亲近完全消散,他只想挣脱,只是并没有这样的力量罢了。
“你打算做什么?”慵懒的声音里面似乎不自觉带了一点冷漠,司空阑收回手,"不自量力地动用精神力,然后随便地死掉——让法案厅长因此自杀谢罪然后吊死在我的旗舰门口?"
微妙
的嫌弃同时出现在他和司空辰脸上,吓得宫炀把自己缩进帘子后面,看都不敢看。“我不会……”司悯断然否认,"就算我死掉了也只是会少一些麻烦吧……"他没留心自己这样揣测的时候对方眼中的情绪,猛然睁大了眼睛,瞳孔定住不动。一直以来迷茫的视线终于找到了落点。
在一个仪器的死角,在场只有司悯能够看到的地方,一个小小的微笑符号跳了出来,转瞬即逝。“我不会死掉的。”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忽然感觉自己眼前有一点模糊。
紧绷的情绪瞬间放松下来的后果就是身体再也无法支撑下去。
幸好他还靠着墙,本能调整着自己不去磕碰到要害。
但另一只手远比他更快,司空阑原本要去扶的动作改成了轻轻一揽。
上手没有什么重量,轻飘飘的,他只记得司悯很轻很小,但没有想到他比他想象的还要更加弱小。
但总像是要咬人的样子,只有这种时候才安安静静的不那么扎手。
没有人看到司空阑在这一瞬间暗沉的眸色,当司空辰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无辜地和弟弟对视。
"你看到了,他在碰瓷。"
三亲王直到现在也很怀疑如果他二哥是不是因为说话太欠揍才越来越强的——于是现在再也没有人敢挑他的不是了。但垂下眼,看见那些不自觉的不那么温柔但很小心的动作的时候,司空辰不打算再说什么了。
也许是他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