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时慕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现在这般心浮气躁了。
其实远不是他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冷静,如果不是在公众场合,刘建必定要为他刚才出口的话付出更为沉重的代价,尤其是还发现了发帖人是他的女朋友的事实,这个连带责任他摘不干净。
论坛上的澄清只能算个通知的开始,对于在论坛上造谣生事的那些渣滓,周时慕做不到心慈手软,这些今日欺负了岑声声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有压不住的义气无处发泄,但现在更重要的事是先找到岑声声,周时募不知道岑声声知不知道这个事,又会怎么面对这个事。
她那么自尊骄矜的一个小姑娘,周时慕根本不敢想她要是看了帖子里那些不堪入目的文字该有多无助。
车子疾驰回云翎的路上,周时募第一次发觉自己也有无力的时候,以前从未困扰过他的那些现在轻而易举能够影响他的情绪。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想到那些过往的社会新闻悲剧,不止一起年轻又充满活力的生命却因为被网络上匿名的恶意造谣网暴而心理出了问题,最后不堪重负到要轻生结局的新闻让他心有余悸。
哪怕理智上知道他完全可控当下的局面,贴子的事也只会在京大内部结束,绝不会允许它进一步扩散。
何况岑声声也从来只是面上看着柔柔弱弱,实际上最是坚韧不拔的性子,她绝不会被这种拿不上台面的垃圾事情打垮。
可架不住他现在情绪上头,关于她,周时慕一点都不敢冒险。他也不得不害怕,不确定她是安稳的,不把她护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真的放不下心。
他也抱着烧幸的心理希望岑声声或许还不知道这件事,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欺人,他看到的时候那帖子都翻了快二十页了,这热度又怎么会没有京大的同学通知岑声声。
回去路上,周时募尽量维持地平和的语气,假装不经意地给岑声声打了电话,留意着她说话的语气,试探地问她现在人在哪里,又在干什么事情。
电话那端传来的岑声声的声音,似乎听上去一片平静,车内蓝牙音响放大了她的声音细节,甚至还捕捉到了她那细微的一声笑意,她说正在测试间和林老师一起干活,空着的时间和林老师还聊了会儿天,感觉受益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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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声声在电话那端无奈地应了一声,“周时慕。”她稍稍压低了声音,“林老师还在等我诶,我真的得回去继续干活了,你要是没有事的话我就挂电话了哦。”
周时慕意识到自己失态,调整了下才沉声开口。
“声声。”他语气郑重,“我一会儿有个事情得当面跟你说,电话里说不清,你等我,我很快去找你。”
岑声声怎么会猜不到他想要说什么。
这件事也确实不适合在电话里三言两句讲完,她应声点头,语气也很轻快自然,"喂,我没走呢,你不用着急过来,我们晚点见吧。”
直到确认将温软的身体紧紧压进怀里,这刻周时慕才觉得心里那股持续了一路的虚空害怕的情绪终于消散开来,但大脑清醒的同时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举动的确是冲动了。
像他在论坛里回应的那般,小姑娘尚且没有明确地回应过自己,而且她也一直很介意被公司的同事发现自己同她有什么关系,她说过她不想被误会。
怀里的脑袋艰难地转了个面,周时慕立刻后怕地松了手上的力道。
做好了被岑声声一把推开或者更严重的反抗的准备,周时慕以为岑声声会生气地推开他,冷淡地否认她与自己的关系。
但,今天她却没有。
素面朝天的小姑娘被迫仰头,微红着脸,连耳尖都是粉粉的,掩不住有些慌乱的情绪,她小碎步朝后退了几步,一瞬抽离他温热的怀抱。
她面上表情维持的算得上镇定,只是语气不经意间有些嗔怪意味,声音不高不低,她说,"周时慕,这里是公共场合,你注意些影响呀。”
听着是埋怨,是不满。
不过那瞬周时慕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好像是第一次,她居然没有否认。
测试间里,早被眼前的局面惊到目瞪口呆的几人哪里还看不懂当下的局势,一个个都特知趣儿地起身为大老板腾地儿。
强憋着笑意走到门口,林哲辉最后贴心地帮忙带上门的同时,还不忘对着里面的两人竖了下大拇指,“老大,声声,你俩这保密工作也做的太好了吧??居然能瞒得住我们的火眼金睛!”
周时暮早习惯了别人的调侃,坦然的很,甚至因为岑声声的反应内心有些黑暗的暗爽情绪,面上完全是一副少管闲事的
散漫表情,倒是面皮薄的小姑娘终究受不住调侃,不好意思地抬手捂着脸,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等门彻底关上,测试间里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人。周围除了仪器风扇运作的声音,安静的可怕。
视线终于相对的那一刻,完全不需要再开口,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到了想要说的话。
可也经不住一直这样对视着,岑声声再次抬手挡住视线,想要避开周时禀毫不掩饰的直白视线。周时慕垂眸看着眼前无处躲藏的小姑娘,强势地抓过她再次捂住自己脸的两手细弱手腕,拉着人踉踉跄跄重又回到自己怀里。
再恶劣地稍加了些力道,强行将她的两只小手从面上扯下,周时慕认真地扫过她的双眸,站的离得更近些,细微看还是能发现她的眼眶微微有些泛红,眼皮也已经有些轻微肿意。
“哭了?”周时幕改为双手托着她精巧的下巴,大拇指腹力道极轻,小心翼翼地抹过她带着湿意的眼尾,声音不自觉夹了些涩意。
岑声声眼尾垂下,长卷的睫毛不自觉眨了眨。
她本以为自己早做好了情绪调节,却没曾想到光只是周时幕的这一句问话,她就一下子溃不成军。
明明就简简单单两个字,岑声声却听出了无尽的撑腰和安全感,那股努力藏起来的委屈劲儿好像一下子又突然冒了上来。
还是有些包袱在的,岑声声其实并不想要在周时慕面前哭鼻子,强行绷直了唇角,她强忍着鼻子的酸意,缓缓摇了摇头,“没有。”
哪里有那么好的演技,带着哭腔的声音轻易就出卖了她。
周时慕将她这幅强装的表情尽收眼里,沉沉叹了口气,温热的掌心压着她的后脑勺将人紧紧押进怀里,一张素丽的脸蛋紧贴着他的胸膛。
她小小的一只,完全拢在自己的怀里,瘦弱到他一只胳膊就能将轻易人抱起来。
“声声,可以哭的。”
“没关系,在我这里你可以一直是小朋友,可以不用装坚强。”
贴着周时慕胸膛的耳朵更先听到他喟叹的声音,那股委屈的情绪终于在那瞬帆到了峰值,岑声声缓缓抬起手,两只一起,第一次主动环住了周时慕健壮的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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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生来就要伪装坚强,岑声声也曾是个恃宠而骄的任性小朋友,在外婆还能够轻易举着抱起她的时候。
外婆永远无条件地站在她身后,是她人生路上启明灯,她不管遇到什么问题,总会第一时间想到外婆的怀抱。
可时光无情,扯着她急速成长的同时,也一步步偷走外婆的力量,压弯她的脊背,染白她的青丝。
终于有一天,不再是她哭唧唧地抱着错题集问外婆为什么这题算错了,而是外婆需要带上老花镜,皱着眉拿着智能手机问她,要怎么样才能在微信上给她打视频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