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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64章

“小悬不会被几千几万亿的钱吓到,她只会担心我调不好酒,或是做不好木雕,”宁一卿摇摇头,想到洛悬教她木雕时的严肃苛刻,眼底漾着笑意, "小悬,想到的怎么做好一件事。"

"什么东西?你放弃千亿家产,要去

酒吧当个调酒师吗?"“我只是说小悬做事很认真,超然物外。”

“我知道,我知道,”秦拾意觑着宁一卿, “你一点不缺钱,洛悬也不缺钱了,老爷子这招根本没用。刚好还可以帮洛悬省掉那些人情应酬,不用打理你们家的什么公益基金会,也不用搞懂到底怎么举办一个成功的晚宴。"

宁一卿笑而不语,只缄默地看着院落里的花花草草。

长长地叹气,秦拾意沉默许久,问道:

“一卿,我一直不明白,你到底喜欢洛悬什么,洛悬是很好,但谁缺了谁不能活?别看我现在还在谈恋爱,但还是坚定认为地球缺了谁都可以转。"

这个瞬间,秦拾意为宁一卿拟好了很多理由,喜欢洛悬漂亮年轻,喜欢洛悬满身的艺术家特质浪漫热忱,喜欢洛悬璀璨夺目光芒万丈……但宁一卿的回答,在她看来不仅南辕北辙还毫无逻辑。

“听到她的呼吸声,我就能不怕黑地安心沉眠。所以无法忍受她的呼吸声,给另一个人带去安

眠。"

“你开灯不就好了,”秦拾意不解地再次长叹一声,她或许能了解宁一卿这份独占的心情。但因为不曾这么深刻地失去过,所以无法体味那份受折磨的心。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发现一件事,这么多年,宁一卿好像都是为了继承人这个身份而活,现在才是为了宁一卿活着。

洛悬真有这么大的魔力吗?

秦拾意沉思良久,还是没有任何头绪,或许她天生是个无法深爱别人的人,或者换句话说,她最爱的人是自己。

院落重新整修过的篱笆被人推开,沈芊尔扶着一位坐着轮椅的年过半百的老人过来,老人盖着小毯子已经睡着了。

“宁董,拾意,我等等就来,”沈芊尔小声地打了招呼,示意自己先去安顿老人再过来。

待堂屋的一开一闭,宁一卿蹙眉轻声问: “是沈芊尔的外公吗?”

"嗯,”秦拾意似乎今天的话格外地多,不等宁一卿发问,就继续往下说, “她外婆很早就去世了,先天性心脏病,外公就这么孤单了二十几年,一直没有再娶,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察觉到秦拾意话中有话,宁一卿放下手里捻着的细叶,定定地看着

秦拾意。

“她外公外婆很恩爱,外婆是个很温柔体贴的人,平时喜欢拉小提琴,养花,雅致得很,有一天外公出门在外,因为工作回家晚了一点,发现外婆心脏病发,躺在地上,已经死去两个小时了。"

“先天性……心脏病啊。”

“是啊,治不好的那种,像个定时炸.弹,他们有努力地治疗,国内国外的医生,他们家不缺钱,外婆也一直积极地配合治疗,他们的日子幸福美满,但就是在不经意的某一天,一个小小的都称不上疏忽的疏忽,他们天人两隔,从此生与死的距离将他们分隔得很开。"

宁一卿静默一刹,温和地说:“至少曾经相守的日子是幸福的。”

"是幸福的,但是未必是不悔的,"

宁一卿晦沉双眼盯着石槽里凋谢的花: “悔与不悔只有当事人清楚。”

秦拾意勾了勾唇,继续说: “但锥心之痛总是真的。”

“你想说什么?”宁一卿抬眸,不想再拐弯抹角。

"洛悬之前没有真的死去,至少给你留有幻想的缺口,但如果哪一天这样的事情上演,并且没有任何缺口可寻,你该怎么办?芊尔的外公自责过,痛恨自己,憎恶自己,惩罚自己。怎么能疏忽那一次,怎么舍得离开外婆两小时,但外出工作、与人交流,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对吗?"

宁一卿目光明白无碍地投向秦拾意,冷静持重地说: "你在为我预想我的未来吗?"

“我只是给出一个可能的设想,你能承受第二次失去洛悬吗?失去更痛苦,还是及时不爱更痛苦?你有没有认真想过,还是说你已经学会逃避,得过且过。"

四五点的山间已经暗了下来,秋意枯涩,原野生锈,橘色的阳光如潮水般迅速消退,这儿的生机活力也一并退去,天色不再存有任何旖旎,像是一幕孤单的挽歌。

使人觉得遥远的不是度日如年的时间,而是那么一件难以挽回的事和人。

宁一卿静了静,反倒温和地宽慰秦拾意,眉目悲悯仿佛度厄度难的神女。

"人生来孤独,世俗的圆满或是残缺都无法改变这一点,唯有自己的心能感受到痛苦与否。"

“你现在能看得开,因为还未

成为这样悲剧故事中的人,可我见过你悲痛欲绝的样子,”秦拾

意第一次用锐利且冰冷的审视目光看向宁一卿, "你连死亡都无法面对,更何况失去的孤独。"

大大

西叶市,洛悬自己的工作室灯火明亮,木料的香气中弥漫出淡淡的酒味,混在一起时,意外地有着令人上瘾的气息。

宁一卿和洛悬约好的,在学习雕刻的周六晚上,买好材料工具一起调酒。椰子油浸在朗姆酒里,宁一卿熟练地把橙皮脱水,再用香料机打碎。

洛悬靠在座椅上,喝着蜂蜜班兰茶配烤芝麻,手里拿着菠萝叶捏来捏去。

她看着宁一卿做一份叫火焰橙油的鸡尾酒,青柠榨汁,橙皮甜酒,绝对柠檬伏特加,再加上蔓越莓,在调酒瓶中快速捣三十下。

"小悬,要不要喝?"宁一卿将酒液倒入准备好的高脚短饮杯里。

“不了,看你调一次酒就够了,再尝的话,就太多了,”洛悬漫不经心地摩挲旁边的古典杯,冰块在威士忌里来回碰撞。

"为什么会多?"宁—卿心里的预感并不太好。洛悬摇摇头,但笑不语。

女人闺垂眼眸许久,终于出声打破这难忍的空寂, “我昨天梦见你对我说想好了我们孩子的名字。"

洛悬开怀愉悦地笑,语气和口吻十分认真: “曾经年少无知的时候,的确想过那么一瞬。”

“其实,”宁一卿斟酌着用词,犹豫半天,还是选取了最直接的说法, “我妈妈说想见一见你。"

洛悬眉心立马紧拧,她和宁一卿结婚时,妈妈都没出现,现在这个时候要见自己,里面的重要意思不言而喻。

"你妈妈?”她调笑着问,眼眸深处却是深深的忧愁, “宁一卿,进度这么快啊,这是要见家长吗?"

“不是,”宁一卿故作轻松的口吻,殊不知握紧的纤指出卖了她的紧张, "妈妈她只是想和你闲聊,不是那么正式的邀约。就像朋友一样见面吃顿饭。"

“这样啊,”洛悬漂亮的眼瞳明亮清澈,透出决绝的味道, "但我认为和你妈妈见面的主意并不是很好。"

"为什么?&#3

4;宁一卿的心高高悬起,她很怕,自从秦拾意和她有目的地聊过后,她变得越来越害怕。

怕她的爱情夜长梦多。她怕她求来的只有一场欢.爱,一场尽兴。

洛悬从高脚凳上站起来,走到门边,望着夜色沉沉的街景。她们之间的距离倏尔拉远,像隔着山川湖海,中间袭来凛冰的冷意。

像一种徒生的变故,又似乎是不幸隐于暗处蛰伏已久。

“因为你紧张吗?”她不动声色地问,心脏狂跳,并且希冀是这个答案,但不好的预感如潮湿阴暗处的青苔生发,越来越强烈。

紧接着,她又近乎慌张地自说自话, “我妈妈,虽然是个不靠谱的人,但算是我们家有人情味些的人,至少比我有人情味。"

“我还有木雕和比赛要参加,没有那么多时间。”

"没关系,某个下午的一两个小时就行,就当兜风散心。"宁一卿无动于衷,狭长眼眸满是执著。

女人的执著接近于疯魔,如果洛悬这个时候回首,就看清绝色姿容的女人将唇瓣咬得死紧,金发些许凌乱,银色镜片后的眼睛发红,堕落无序。

但洛悬仍然遥遥眺望月光,像面对无人观赏的舞台进行自述。

"不,不是紧张,而是没有必要。"

女人怔怔地凝着女生纤薄背影,喃喃低语: "没有必要么,为什么?"

“宁一卿,你不是一直都知道我有病,我寿数不永的吗?这就是没有必要的理由,”洛悬终于转过身来,认真地看向女人, "你以前都懂得见好就收,怎么现在变笨了?"

宁一卿不笨,甚至有些过分聪明灵慧,所以那般凉薄。

她几乎一瞬间明白为什么秦拾意会邀请她去山间别墅,又和她聊那么多事无巨细的细枝末节,甚至谈的问题在她看来,有些越界有些冒犯。

是洛悬拜托秦拾意的吧,希望通过旁人的劝解,举例子讲道理,让自己这个寡情薄义的冷血动物继续权衡利弊。

"小悬,这些我都知道,很清楚。"宁—卿回以平静,她很早就已经想清楚,充分想象过所有画面,一切可能发生的状况。

“宁一卿,我们就保持现状,不要再进一步了,&#3

4;洛悬抿一抿唇,继续隔窗望月, “我们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合适,也没有你认为的那么好,也没那么不知进退,我们互相爱过,再分开,重逢,一起谈天说地,做朋友就够了,我没有那么贪得无厌。"

“可我贪得无厌。”

洛悬沉默良久,过了一会儿,才像老师讲课一样,将条条框框列给宁一卿,近乎残忍地将生命和爱情肢,解成世俗的规则。

“其实这两年多以来,我有发现到我以前的自私不成熟不理智,可能他们骂我骂得很对,我是个自私自利古怪邪恶的小怪物,一个不吉利的人。妈妈说我三岁用铅笔就能画出线条优美上色准确的画,无师自通就能雕出文玩摆件,可能是锋芒太露,没有见好就收,所以大病缠身,不许我这么轻松地拥有圆满。"

宁一卿几乎毫无表情地看着洛悬。

“我一味地付出,一味地……爱你,可能更像是以爱为要挟来爱你。要挟你爱一个将死之人,我

自私地想要月光只照在我一个人身上,可能对你也是不公平的。"

"没有,小悬,那是我做得不好,和你无关。"

“宁一卿,我们快快乐乐地相处到厌倦的时刻,不去想什么见家长、女朋友什么的,再顺其自然地分开,就当一起走过一段路,能被你认真爱过,我那颗自私的心很满足了。"

“你就满足了?”宁一卿乌瞳猩红,脸色惨白,仿佛献祭台上极美极洁的无瑕之月。月光染血,矜贵清冷的优雅有倒戈投降于混乱的倾向。

"是的,"洛悬语气笃定。

"那我呢?"

“你也会好的,"洛悬狠狠心, “你见过我最难堪的一面,所以……都会好的。”

"洛悬,这是一种残忍,你明白吗?"

这是宁一卿第一次生出对洛悬的几分怨恨之心,怨恨到她想和这个人同归于尽。

“我明白,但是没有办法圆满,我承担不起你的人生,这一次我想退缩。”

“你可以退缩,我可以前进,”宁一卿冷静地厘清逻辑。

但她不明白为什么,好像她永远都追不上洛悬,肉.体和灵魂都是落后的,所有人都看得很深很远,

参透生死情.爱,只有她在原地踏雪,长陷囹圄。

夜晚的时光寂寥漫长,怕就怕话说透人被看透,天都无法亮。

"过了就好了,没什么过不去的,宁一卿,"洛悬在心底深处自嘲地笑,原来两年过去,说人生大道理劝人放下的人变成了自己。

“你既然明白我在认真爱你,为什么不让我认真爱下去?”宁一卿的声音几乎将怨恨化为实质,好像一尊清冷的琉璃碎开,剔透的玻璃成了毫无理智的杀器。

杀死理智杀死原则杀死底线,杀死至圣至洁的东西,召唤出没有法度的深渊。

她挣脱束缚,认清自己的心,却得知这份爱应该禁止。好似她心中那些微不足道的爱,其实只是不同形式的罪过,会招致灾祸。

“因为没有办法了,我是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病的人,时好时坏。如果我们真的和好了。你的余生都只会在胆战心惊中过,”洛悬拂去女人眼角的泪, "这种开盲盒的生活,我一个人过就好了,再搭上一个人不值得。”

“怪不得在海边那天你要那么郑重地谢我,因为以后谢不到了,对吗?”

女人突然平静下来,眼角的泪却擦不完,将眼圈周围都染得通红。她到底该用什么才能留住洛悬?

洛悬沉默地点头, "所以,去爱更好的人,不要和我一起过这种心惊胆战,不知明天是幸运还是悲剧的生活,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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