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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容棠以喝了药犯困为由,天将擦黑就回了房间。

宿怀璟看出他有心事,却并不好追问,只深深地看了他一会儿,轻笑了笑,问:“可要我帮棠棠准备泡脚水?”

容棠微怔,那点骤然生起的厌世莫名就被压了压,他下楼前回过头,摇了下头:“双福会帮我准备,你棋还没下完。”

他走了,柯鸿雪自然会替上他的位置,宿怀璟来淞园是容明玉随口一言的命令,或许还有陪容棠散心的念头,但要说没别的目的……容棠活了四次,到底没那么幼稚。

宿怀璟便起身凝视他下楼回房,直到那扇木门在眼前合上,宿怀璟唇角噙着的笑意才蓦然放下,眸中便与拉开的夜幕一样,瞬间聚起寒凉。

柯鸿雪不看他,慢条斯理地弯腰加上一盏灯笼,便坐在了容棠先前所在的位置,叠扇在手中轻晃,玉质凌凌声清脆,他若有所思,又颇觉有趣:“世子爷这棋路……在下平生从未见过。”

“是么。”宿怀璟回身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问:“柯大人何出此言?”

柯鸿雪便笑,叠扇轻合,凌空指了指几颗白子:“这里、这里、这里……世子爷若是偏一偏位置,势会更多,气口也会更有利;但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但凡哪一步换了落子,这盘棋早就分出胜负了。”

宿怀璟浑身气压有些低,本不欲说话,但容棠现下不想被人打扰,柯鸿雪恰好跟他聊的又是棠棠,宿怀璟便多了几分耐心。

“按柯大人所说,这代表什么呢?”宿怀璟问。

柯鸿雪摇摇头,从棋盅里拿出一颗白子,在手中摩挲片刻,摇摇头道:“不好说,棋路如人,世子爷瞧着是一个很有趣的人,可我没想到他的棋路竟矛盾至此。”

柯鸿雪擅棋,也擅由棋观人。

严格来说,他擅长从很多东西里看人。

字迹、书法、琴音、歌声、画作……这世上但凡由人创造出来的东西,都能观人,围棋自然也不例外。

柯学博是个八面玲珑的商人,柯鸿雪小时候还是个一声不吭的闷葫芦的时候就会观察家中店铺里来来往往的客人。

但人看多了会累,也会觉得厌倦。

可容棠给他的感觉却很新奇。

他的棋路也很有趣。

寻常人下棋或许为了切磋,也或许为了取胜。事总有例外,但不可否认的是,大多数喜欢围棋、擅长围棋的人,普遍都有极为强烈的胜负欲。

他是,宿怀璟也是。

有人浮于表面,有人藏在心底,但谁都称不上一句清心寡欲。

唯独容棠,柯鸿雪有点看不透他。

他下棋……像是在玩儿。

不是不通棋道的稚童把玩黑白棋子,正相反,容棠的棋招分明能瞧出来他不但会围棋,而且精通,若是认真下一局,这座淞园里可能找不出几个对手。

可他落子太轻巧了,轻巧的好似全然没有目标、也没有欲望。

他下棋就只是为了打发时间,

或者跟宿怀璟聊天,

也可能单纯只是为了坐在阁楼上等一等日暮的黄昏。

可他又敏锐地能在每次快要输棋的时候,提前看出端倪,步好棋招,于短短几步之间救回一场快要输掉的棋局。

柯鸿雪原以为会不会是宿怀璟让他,可他顺着棋盘反推,却发现宿怀璟也并没有相让,甚至他跟自己一样,也很有兴趣以至于……在不着声色地试探。

而试探的结局便是柯鸿雪看到这局棋,在脑海中把容棠割裂成了两个人。

一个是万物不萦于心、无需付出就可以伸手获得所有、被人哄着护着,以至于生不出一点争权夺利之心的病秧子容棠;

一个是生下来便是天潢贵胄、名字本身便代表权力、且会一生都在权欲之中挣扎浮沉的宁宣王世子容棠。

无论是哪一个,柯鸿雪都觉得有趣,回京之后无聊了好些好些年,若非为了学兄,他宁愿回江南泛舟湖上、雪夜垂钓,也不愿在这声色名利场劳累。

可容棠令他觉得有趣。

柯鸿雪眸子亮了亮,试探顺着容棠的棋路落下一子。

宿怀璟便无言跟了一颗黑子。

柯鸿雪又下,宿怀璟继续跟。

来往几十招后,柯鸿雪手持折扇,未再拿子,而是轻笑了一声,坦然认输:“是在下棋艺不精,未能领悟世子爷的路子。”

他突然好奇,问:“宿公子,你与世子爷对弈,结局通常如何?”

宿怀璟视线从棋盘收回,道:“无疾而终。”

他与容棠还在永安巷的时候就经常下棋,但棠棠总是容易困倦懒顿,一局棋无论是什么走势,是好是坏,赢面大还是输面大,他总是会在某个意想不到的节点放下棋子。

或许是双寿刚上街买回来的零嘴正冒着热气勾出他馋虫,或许是太阳出来了阳光落在院中一株花上让他觉得开心,或许突然想起来上午看的话本只剩最后几页结局,他想去看完……

又或许只是累了。容棠便会放了棋子,裹上被子往美人榻上一躺,侧过头望着宿怀璟无意识地撒娇:“怀璟,我好累哦,你能帮我按按吗?”

“……”

宿怀璟自然全都应他。

等到下一回再下棋,又是一盘全然不同的局势。

容棠仿似没有任何强烈的胜负欲,可他又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输掉坐以待毙。

他会拼尽全力思索,拯救一盘将败的棋局——每当那个时候,才是他跟宿怀璟下棋最用心的时候。

他会眉头轻锁,嘴唇微抿,每落一子都要花上比之前长许多的时间思考。

宿怀璟也不催他,可等这次危机度过之后,容棠再落子,又是一如既往的闲散随意,边下棋边随口跟宿怀璟聊一些有的没的。

——‘王府女眷前日出门摘了一些莳花回来,又送了一捧到院里,我想制成干花。’这样琐碎的小事都可以被宁宣王世子当做一件趣事说出来。

他的

小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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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眼中一闪而过的却是片刻之前,容棠立在栏杆前,无悲无喜地望向远方渺远天际的神色。

宿怀璟……并不喜欢那种神色。

他轻蹙了蹙眉,有些想下楼去寻容棠,却又克制着自己不多动作,手垂在身侧,习惯性地摸上了那块腰牌。

护身符其实更能安抚他,但符纸包的神符,宿怀璟总担心会盛不住他那样频繁的想念。

柯鸿雪笑着将盘上棋子一颗颗收回棋盅,笑着一摊手,道:“宿公子,我们下一局?”

宿怀璟动作微顿,抬眸看了他一眼。

阁楼上天色黯淡,淞园灯火通明,不时有游人欢声笑语从远一些的地方经过,揽月阁上又不知换了几曲戏目,演过几个王朝更迭。

宿怀璟其实更想跟容棠一起,哪怕他看话本,自己在一边练字都很好。

可柯鸿雪主动邀请,他也断然不会拒绝。

宿怀璟便顺势拿起黑子,落在天元,淡声问了句只有他们俩才能听懂的话:“柯少傅今天给我的答案,似乎有私心。”

柯鸿雪一下就笑了,安心落子,并不看宿怀璟,只是在夜色中轻声回道:“宿公子想要这个答案不是吗?”

柯鸿雪的答案,问的人跟答的人都知道,谁说都可以,唯独他不可以。

柯文瑞是两代帝师,当世大儒;柯学博是举世有名的富商,年年散出大笔家财充实国库、赈济灾民。

先帝也好,仁寿帝也好,不论大虞皇位上坐的哪位皇帝,柯家都是坚定不移的保民派。

他们家是自古以来的清廉正洁。

贫穷的时候就在家办学堂,无偿教导贫苦人家想要念书的孩童;富裕的时候便兼济天下,尽自己所能帮助看不过去的苦难。

这样的家风和教育,柯鸿雪怎么会说的出来“若民负君,君自可遨游”的话呢?

他的确有私心。

不能与旁人道的私心。

柯鸿雪不说,宿怀璟也不追问,他们只是默默地下了一局棋,随口聊一些传出去或许会天翻地覆,现在却只有月华与星光听见的话。

-

沐景序回来的时候,红漆阁楼上已经没了人。

小院内东西两边共四个厢房,谁也不打扰谁,沐景序回房经过柯鸿雪房间,透过窗户纸往里看了一眼,没有一丝灯火,他便目不斜视地回了自己房间。

蜡烛点着,房间里很是亮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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