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景光大概已经能估摸出自己弟弟变小的规律和情况了。比如性格上隐约被未来的自己影响, 但是绝大多数还是保持在当时那个年龄的情况。

而这些时间里，都有着难以转变的遗憾——现在两位诸伏兄长试图将其转变。

诸伏景光猜到了自己会见到后来的百兰蒂德，但是他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甚至略过了中间的几年, 直接就对上了这个年龄的空亮。

身上沾满的红色颜料仿佛是什么禁忌, 诸伏景光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作为曾经的卧底，他不可能感受不到弟弟身上不同于常人的气场。

然而，在这个年纪本该性格冷淡——就算受了未来的诸伏空亮的影响, 也应该热切不到哪里去的少年, 做了一个出乎诸伏景光、在场所有人意料外的事情。

黑发的少年缓慢移过头，看着手里的红色颜料，又再度对上诸伏景光脸上僵硬的笑容。下一刻，这个面无表情的青年直接无视身边的群众, 冲到了诸伏景光的面前, 沾着颜料的双手紧紧抱住诸伏景光的腰，然后把脸埋在兄长的前胸。

诸伏景光愣住了，但是他不能引起注意，因此他对周围人点头说道：“抱歉，我弟弟好像吓到了。”

他和诸伏空亮的长相一眼就能看出亲缘关系, 因此周围原本围着这边的群众慢慢离去, 诸伏景光又对失误的工作人员说道：“没关系, 不用赔偿，可以麻烦你将我手里的东西放回柜台吗？我打算带我弟弟回去换衣服。”

工作人员忙点头，鞠躬道：“非常抱歉！是我的错！如果不介意的话, 我可以暂时将我的工作服借给二位！”

毕竟身上满是颜料也不方便离开, 一不小心就会被人误会。

诸伏景光试着让诸伏空亮稍稍松开手, 然后握住了弟弟的手，跟着工作人员来到了换衣间。

换衣间里面没有监控，同样没有什么贵重物品，所以不用担心偷盗。在诸伏景光说明弟弟被吓到之后，工作人员也不敢久留，将衣服留下后就离开了这个位置。

“空亮？”诸伏景光试着喊了一声弟弟的名字。

虽然刚才在商场内部的时候，就隐约有些察觉——毕竟以空亮的性格，正常情况下根本不可能会对他如此亲近。

然而真的对上了诸伏空亮的眼睛之后，诸伏景光心中的担心立刻溢了出来。

向来冷静稳重，恶趣味十足，表现得只在乎自己意愿的任性弟弟，此刻难得显现出了脆弱。

那双和他相似的蓝色猫眼之中早已失神，甚至显得有几分涣散。诸伏景光死亡的那一刻是漫画家意志最高的时间段，就连身为弟弟的楠雄都无法扭转。因而在那一刻，从出生起的所有记忆，一直到得到论坛在漫画上见证这一幕，一直到亲眼见证那一场追逐和死亡，所有和兄长相关的记忆从那红色的痕迹上重叠展开。

里面不是没有美好的记忆，但是在此刻，过多重复无意义、亦或者有意义的记忆数量，才是压垮诸伏空亮的最终原因。

甚至，记忆与父母的死亡重叠在了一起。

同样的来自于漫画家的意志，只是为了推动剧情的一环而产生的无法扭转的死亡。

“……不要、”诸伏景光听到了弟弟过于低浅的声音，那双没有焦距的蓝色猫眼中染上了显而易见的痛苦和挣扎。

“空亮？”诸伏景光紧紧拉住了弟弟冰冷的双手，试着将自己掌心的温度传递给对方，他伸出手擦了擦诸伏空亮额前的冷汗：“我在这里，哥哥在这里，不用害怕了。”

诸伏景光有时候甚至不希望自己如此敏锐，但这样他就无法轻易就意识到了弟弟所害怕的是什么，诸伏景光艰难地开口道：“我、还活着，我就在这里，空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