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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有一点不开心。”...)

唯独关于楚明姣身份这块,他们即便有所猜测,也从未表明了说出来过。

怕地煞中途认怂,躲得更深,他们这一趟就此彻底完蛋,等于白来。

也怕地煞发疯,拼尽所有要和这位"疑似神后殿下"的明姣姑娘拼个你死我活,这要是真的,那也完蛋,神主还不得气死,他们这间接的罪魁祸首,铁定吃不了兜着走。

现在只能指望这位名不见经传,但各方面都很神秘,很不一般的姑娘能大发神威。

"你们竭尽全力,我自然也是如此。"楚明姣知道他在想什么,回了这么一句后,了头顶高悬的月色:"休息的时间不多了,快去吧,都调整好状态,别想太多。"

再谈下去也确实没意义了,孟长宇长长呼了口气,抓着捧脸愁眉不展的周沅走了。

四周安静下来。

楚明姣垂下眼,不动声色活动了下左臂,左臂已经不怎么疼了,伤口只留下一条浅浅的肉粉色疤痕,不剧烈活动的话感觉不到什么异样,但明天可能会再次撕裂。

算上二祭司那一扯。

今年她的手臂还真是命途多舛。

她将月明珠熄灭了丢到一边,自己随便找了个地方擦干净了坐着,在心里慢慢深呼吸几次后,全然冷静下来,一些杂七杂的念头纷至沓来。

--苏韫玉和宋玢怎么样了,在这破地方,传音都联系不上。

但是想想也没必要担心,地煞现在全力对付他们,找麻烦也找不到外面那些人头上去。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苏韫玉现在再怎么凄惨,底子还是在的,不找别人麻烦就不错了。宋玢就更不用担心,他有天青画,那东西来历大到江承函都说"不好说"。

--要是明天,柏舟到他们三拼了命去破关,她却一直不出剑,会不会察觉到什么。

应该也不至于。

剑心破碎这件事,除了苏韫玉,其余谁都不知道,不知道的事,不会因为一点细枝末节就凭空怀疑。而且她不出剑,也有很正当的说头--本命剑出鞘,对付地煞这三四关不说和切瓜似的简单,但绝对不会到要她拼到两败俱伤的地步,地煞能小心苟活到现在,它也不傻,打不过,它还不会跑嘛。

除非他们一路惨烈挺到最后,无路可退了,地煞才会钻最后的关卡里,等待收获胜利的果实。

在柏舟眼里,她不出剑绝对是因为怕地煞出来,怕它跑,而不是本命剑出了问题。

想到这,一切都顺了,好像所有后顾之忧都提前解开了,楚明姣却没法觉得安心,越是事到临头,她越是担心,止不住的乱想,一遍又一遍,生怕哪里还有疏漏,会导致地煞逃脱。

许久过去,还是呆坐着一动不动。

柏舟了很久,他下定决心要离她远一些,好似这样,没有那些接触,那些亲密,就不会掀起那样汹涌的潮浪,让他一颗心像是被盐水中泡久,泡烂了般胀涩难堪。

但这决心下了甚至还没到半天。

五个时辰不到。

柏舟敛眉,走到她身边,又了半晌,克制地伸出食指碰了碰她的左侧小臂,问:"今晚粉】扑-儿文=~學!就这么不管它了?"

见她没反应,顿了顿,温声提醒:"还没完全好透。"

楚明姣反应慢了一拍,过了好一会,才啊了一声,起身站起来,慢慢从灵戒里拿出疗伤的药,拿到药,就被柏舟接了过去。

"怎么了?"他问:"很担心明天的事吗?"

楚明姣乖乖曲着膝坐在一块半圆的石子上,闻言摇摇头,示意并没有,模样是说不出的乖巧动人,浑身的刺敛得干干净净,就是不说话。

诚然,楚家二姑娘很少有闷闷不乐的时候,可若是有,就是眼前这副模样,要么就是一声不吭拎着剑找人打架去了。

柏舟了她的侧脸,声音落得比手里捏着的羽毛还要轻:"还是在想招魂术的事?"

楚明姣思路被他慢慢带出来了一样,她抿着唇,侧首与他对视,眸球乌黑灵透,那眼里透出的神采,活似承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声音慢慢的,咬字很清晰,抱怨似的:"你不是不想和我说话嘛。"

柏舟在原地静默了整整半刻钟。

又是这种甜甜的,闹着情绪一样的小脾气。本命剑剑主在外面,对着外人,是绝对没有这一面的。

却在帝师这个身份面前,一而再,再而三地展现出来。

见他不说话,楚明姣也没在这个问题上揪着不放,她抚了抚额心,衣袖荡开,长长地拉成一道帘子,遮住了脸,只能到翕动的睫毛,声音随之低落一些:"有一点不开心。"

月色皎然,柏舟咽下满腔苦涩,他半蹲下来,平视她,撩开她的袖摆,仔仔细细去那双漂亮的眼睛:"为什么?"

"怎么了?"

两人藏在袖子里,小孩一样幼稚地对话,她用视线描摹他的脸部轮廓,撇撇嘴,低声说:"想哥哥。"

"想家。"

楚明姣很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很像被雨淋湿全身,全无防备的猫,柏舟很想伸手去揉揉她的脑袋,将那双眼睛里不开心的情绪揉散一些,最后只是手指动了动,又克制地止住了。

他陪她这样待着:"你慢慢说,我都听着。"

楚明姣抱着胳膊搓了搓,吸了口气,小声嘟囔:"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你不是已经算到我来自山海界了吗。"

一片袖摆下,两张脸颊贴得很近,柏舟能到她唇瓣翕张时口脂那种柔嫩的粉,也能感受到她身上的芍药香,倏然,她伸手抚了抚自己额心。

满面鎏金光点洒落。

她皮肤很白,因此圣蝶显现时,蝶翼颤动起来,隐隐勾勒出半面轮廓,神力荡动起来,感受到这种气息,这矿场中的夜风像是被惊醒了,又发出鬼哭狼嚎的厉啸。

"抱歉。"她伸手遮住那一片金色光雨,道:"我还不能很好掌控住它,情绪有波动的时候,它总是会不受控制。"

听到那句"不能掌控",外面的风像是听到了什么激动人心的事,鼓动得更为起劲。

"没事。"

他好像总是这样。

在山海界时,楚明姣觉得江承函哪哪都变了,神主宫肆意的排场,他不辨是非的偏袒,日渐冷漠的情绪,件件让人懊恼,现在又觉得,时间回到了从前。

自始至终,他们初心未变。

也说不清是被什么情形触动了,楚明姣眨了下眼,心里倏地一软。

"帝师。"

她全然忽视外面的风声,眼睛里不见前段时日揶揄的捉弄,玩笑,黑白分明,显得格外认真:"我一直觉得,我与他好似只走过短暂的一段路,之后就一直在背道而驰。"

"我原本想,他一定得为自己的错误与我道歉千百遍,我才能原谅他。"

"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招魂术成功后,他来找我,我就和他回家。"

这个他是谁,显而易见。

她也甘愿回到那荒无人烟的神灵禁区,十年,百年,千年如一日地陪着一个人。

就像结契时说好的那样。

怕他不信,她又咬着字音,强调道:"真的。"

有那么一瞬间,柏舟几乎以为她猜到了些什么。

但不可能。

他十分肯定,从始至终,自己没有露出过半分破绽。

继而微怔,心脏像是被虫蚁麻麻地啃噬了下。

回家。

姣姣想的是这个家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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