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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3 章 番外5·愿以面包同享

深秋之末,一阵风吹动满城瑟缩。

天灾已去,人类联合成为历史,势力的割裂与重建成了现今最大的问题。野心家们在摩擦中试探和挑衅,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每天、每小时都充斥着暗潮。听说贫民窟的数量并不比风雪年代少,战乱和犯罪让世界上多了无数隐匿的灰色角落,能长久安稳生活的终归是少数。

回首看去,灾厄已在时间的绢布上变成一块边际分明的血污,可内部矛盾却如流淌的黑墨,绵延无绝。

但这和昔日的人类主城无关。

“主城”不再作为那高贵的洋葱芯,但或许因为它曾经的独特地位,或许因为那里仍保有穹顶和紧急设施,或许只是单纯为了纪念在风雪中曾逆风执炬的人们——它作为一块中立区域被保留了下来。

无国界,无纷争。人口锐减,节奏缓慢。当精英气质被洗涤去,整个城市都显得懒懒散散的,定居于此的人贫富都有,总归是些对人种和国家没什么归属感,卷麻了,或躺平了的家伙。

一座不算贫穷的“贫民窟”。

安隅快乐之都。

“哟,安老板早。”

“安老板今天有空来店里啊。”

“安老板是不是长个子了?怪稀罕嘿。”

安隅半张脸都缩在毛乎乎的围巾里,在寒风中微眯着眼,一路嗯嗯啊啊地冲进面包店。

风铃叮咚作响,许珊珊从面包架后闪出半个身来,笑眯眯,“我是看到鬼了吗?您竟然起得这么早!”

她举在空中的两手戴着手套,正在把面包们整齐地排列上货架。橱窗外已经排起长队,角落面包店和主城相约在每一个清晨——再过五分钟,它就又要开门营业了。

安隅拆掉围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不放心,我来看看。”

“我看你就是来盯着钱的吧?二老板就是个建议,你没点头,我们哪敢偷偷免费。”许珊珊把最后一只面包摆放好,摘掉手套又往窗外瞟了瞟,“二老板人呢,没送您过来吗?”

“外面买花。”安隅已经率先坐在了收银台后面,支着下巴看着橱窗外越来越长的队伍,视线越过那些挤挤挨挨的人头,如愿在街尾花店门口捕捉到了那道和他穿着同款大衣的修长身影。

秦知律是角落面包店的“二老板”,比他这个正牌老板来得勤,每次来都会给店里带一束花,有时是怒放的非洲菊,有时是葱茏的郁金香,有时则是高雅的一捧白玫瑰。

许珊珊太喜欢秦知律了,多金而优雅,又保有恰到好处的疏离感。

他是不再被需要的一道防线,如今松弛下来,过回了他自己的人生。

许珊珊也顺着安隅的视线发现了街尾的身影,赞叹声和安隅的一声抱怨同步发出。

“二老板真是完美情人。”

“他真是太败家了。”

“……”

“……”

安隅无语地看着许珊珊,“你知道上个月他给

店里买这些没用的东西(),花了多少钱吗?”

许珊珊视线扫过店里的陈设?()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笑得更美,“我不想知道,你们的钱又花不完。”

秦知律每次都不会空手来,他看似漫不经心地一点点把小店改造得格外温馨。墙角的吉他,黑胶机和散落的唱片,货架上随意摆放的超畸幼儿园的周边公仔,挂在墙上的橡木子,收银台上给顾客取用的护手霜和面包周边冰箱贴。

“二老板是完美情人,和他在一起是你的福气。”许珊珊由衷道。

安隅哼了一声。

他不想和没挨过穷的人对话——有钱时是福气,万一哪天一觉醒来世界又崩坏了,他的钱全部变成废纸,账户被冻结,家里没余粮,到那时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呢?

凌秋说过,只有靠自己发家的富人和贫民窟的穷人才明白钱的真谛,前者不会停止让钱生钱,后者则狗改不了吃屎地疯狂囤币。巧了,安隅同时占了这两样。

“咔嚓”一声,墙上的古董钟指向7点整,远处教堂同步传来钟音,许珊珊开门放客。

安隅则幽幽地点开终端上的月报,开始仔细核对上个月世界各地面包工厂的营收和成本。

为了降本增效,没文化的他在很认真地学习财务和管理,而且在过去几个月已经小有成效。

他本以为红红火火的日子会蒸蒸日上,即便长官败家也无伤大雅,直到上周末的晚上,一阵耳鬓厮磨后,他累得头昏,蜷缩在秦知律怀里正欲睡觉,秦知律却忽然以唇贴在他耳边说:“主城不上班的人越来越多了,反正面包店利润对你来说已经无关紧要,要不然把这家店拿来做公益吧。”

安隅原本都要睡着了,愣是瞪大了一双金灿灿的铜铃眼。

然后彻夜难眠,次夜也难眠,整整失眠了一周,现在走路打飘,头顶冒仙气。

客人们已经排队到货架前挑拣起面包,还有人拿手机偷偷拍柜台后皱眉工作的安隅,准备发到社媒上。安隅这两个字比任何明星都有流量,他是救世主,也是人类的吉祥物,仿佛只要他好好地活着,人类就坚信自己会有光明的未来。

许珊珊赶在第一单收银前点燃了松木味的香氛蜡烛,让这个冬日早上从温暖中开启。

一道潇洒高大的身影从门外进来,径直走到安隅面前,把一大束花放在安隅面前。

秦知律今天买的是雪绒花,雪白中簇拥着几株近乎于湛金色的野菊,是祝萄的种子博物馆最近培养的新品种,颜色剔透得像安隅的眼睛,非常好看。

他另一手将提着的热咖啡也放在安隅面前,收手时在安隅头上用力揉了一把。

“先吃饭,再工作。把身后的花瓶给我,我把花插起来。”

安隅咕哝了一句“哦”,转身小心翼翼地捧起那个大肚水晶花瓶。

这玩意也死贵,他看都不敢看,看了心悸。

秦知律拆开花纸,一根一根裁剪那些花枝,再放到花瓶中去,他站在窗边,冬日的晨光和雪光映在他的脸上,那双

() 黑眸深邃依旧,却盛着一簇光,他站在那里就如同一道风景,店里的客人都忍不住频频向他看去。

安隅灌了一口热咖啡,舔掉唇边的奶沫,走到面包架旁随手抓了一只面包,一边用力撕嚼一边走回柜台后。

从秦知律身边擦过时,秦知律偏过头,在他鼓囊囊的脸颊上落下一吻,顺手揽住他的腰,唇贴附在他鬓边低声道:“别不开心了,你不想就算了。”

秦知律声音中的冷酷仿佛随着那些年的风雪一并远去了,磁性而低沉的嗓音像是一捧热烟灰,每每都听得安隅心神动荡。

他“嗯”了一声,囫囵把嘴里的面包咽了,“我再想想吧。”

“你这么痛苦,已经是答案了。”秦知律笑,“全当我没提吧。”

安隅很快看完了账,秦知律拉了一把凳子在他身边看书,他百无聊赖地点开了尖塔论坛。

守序者们四散而去,但尖塔论坛却如常运行。有些人转身没入社会再无音信,可留下的却又无比活跃,每天像住在论坛上一样插科打诨,无所不聊。

安隅百无聊赖地往下刷着帖子,什么《畸友们,最近肩胛很痒,我是不是想念自己的翅膀了》《照然无情无义,当年一起出任务,现在连张票都不给》《种子博物馆培育的新植株真的不是畸变生物吗?》《下个月回人类主城旅行!畸友们有推荐的景点吗?》《深仰和潮舞是Ocean酒吧常驻乐队啊!大人海妖一样美丽的嗓音……》《角落面包店又双叒出新品了,什么时候能照顾一下偏远地区啊》……

安隅一上线,私信提示就闪个没完,他粗粗往下一看,大多数都是为面包来的。

从前,面包店每天会为尖塔特供一批面包,需求量不算大,只是为守序者们的自助餐加一道主食而已,本质上还是秦知律假公济私照顾自家孩子的生意。但时过境迁,现在世界各地的守序者们开始疯狂想念那个味道——工厂标准出品的角落面包也很好,只是再难寻回那无数个清晨里新鲜烘烤出的麦香了。

更何况主城实体店里还有层出不穷的新品,新品几乎不会投入量产,他们每天只能在社媒上看旅行网红们打卡晒照。

如今角落面包已经是全世界包装食品的龙头企业,不仅产品和管理过硬,更重要的是安隅的个人效应,人们坚信角落面包能给这个世界源源不断的力量和希望,无论在哪个国家,甚至是那些权利划割还不清晰的敏感地带,随便走进一家便利店,都能看到不同人种、说着不同语言的人购买同一款角落面包。

安隅对着那些帖子走神,直到一股冷松掺杂着皮革的淡香味从身边环绕了他,秦知律轻轻捏着他的肩膀,“上个网都愁眉苦脸,别纠结了,面包店该怎么开就怎么开,主城居民也没几个真的需要救济的。”

安隅注视着秦知律,那对深邃的眉眼一如从前冷淡,那是已经刻在秦知律骨子里的气质,但冷淡之中,对上他时,却又有一抹化不开的温柔,黑眸瞳心中的一簇高光,是他们正式在一起后才有的,他望着他时,那一簇高光聚

精会神,坚定如星。

“长官。”安隅忽然问道:“你说如果有一天角落面包赚不到钱了怎么办?”

秦知律挑眉,“你知道你现在生意有多大吗?”

安隅点头。

“不存在这个可能性。”

“但世界还是很乱,经济,战争,我说不好……”

秦知律笑,“你的面包和别人的不同,越是战乱,它的销路应该越是稳定才对。”他说着随手从收银台旁的篮子里抓出一只包装好的粗麦仁小餐包,在手里捏着,意味深长道:“就是这最简单的一块小面包,永远被需要。”

“假设,我是说假设——”安隅却一把攥住了他手心的面包,“如果有那天,我们两个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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