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苏路抬头,尚小月正一脸迷惑地望着他。
苏路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尚小月见状体贴道:“不着急,你慢慢说。”
他从床上跳了下来,提起小桌上的水壶,为苏路倒了一杯水。
“这个杯子我没用过。”尚小月递到苏路面前。
苏路看了看杯子,目光触及他月色般苍白的脸颊,用力咽了咽喉咙,脸上的表情好像更害怕了。
“嗯?”尚小月还在耐心等待他的回答。
……苏路最终还是抬起手,哆哆嗦嗦接过了水杯。
冰凉的液体一入腹、再被窗外进来的冷风一吹,苏路算是彻底恢复了冷静。
“没……事。”
苏路现在脑子很乱,他开始不停地回忆法医女的一言一行。
表面上,看不出什么问题。
他如果告诉尚小月“那个法医女有问题”,起码也得说出哪里有问题吧?
他说不出来,因为这是男音告诉他的,而关于男音的存在,他又绝对不能让尚小月知道。
苏路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脸,又检查了一遍门锁。
尚小月站在一旁观察他,苏路转身时,还冲他笑了一笑。
苏路:“……”
他匆匆移开视线,踢开鞋子,爬到了上铺。
“准备睡了吗?”尚小月轻声问。
“嗯。”苏路盖上被子闷闷道。
“晚安,祝你做个好梦。”
“嗯,你也是……”
遇到这么大的变故,苏路原本以为会很难睡着。
出乎意料,或许是精神高度紧绷后骤然放松,产生的疲惫与困意,如涨潮的潮汐一般迅速淹没了意识的岸滩。
……
苏路睁开了眼睛。
眼前一片黑暗。
他摸索着摁亮房间中的灯,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起身。
窗帘拉开,外面天才朦朦亮。苏路去卫生间洗漱,镜中的自己比一年前成熟许多。
已经一年了啊……
苏路忍不住感叹:距离他千辛万苦通过彼世的副本、买到【回家的车票】成功回到现实,已经过去一年了啊。
那段经历,在他生命中画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回到现实后,生活重新变得日常而无聊。
苏路吐掉口中的泡沫,开始放水洗脸。
“嘶……”
水管里的水格外冰冷。
苏路抓过毛巾,擦干净脸上的水珠,微波炉恰好在这时发出一声“叮”。
他打开微波炉,从里面取出一个盘子,里面装着他的早餐:一个牛肉卷饼。
坐在餐桌前,苏路莫名打了个寒颤。他感觉很冷,他的家里似乎四处都在漏风,到处都有风吹来,扑在他的脸上,特别冷。
他往窗户望去:窗扇大开,窗帘在风中晃动,投下的影子,仿若摇摆的鬼影。
已经过去了很久,天还没亮。
窗……没有关窗!!
苏路猛地睁开眼睛。
在他的头顶,是离得极近的天花板,他一伸手就能够到。
他房间的天花板不会那么低。这么说……
苏路眨了眨眼睛,偏过头。
一扇低矮的、离他很近的窗户,被人拉开了一半,外面很黑,风从黑洞中吹来,狠狠扑打他的面皮。
列车在黑暗中行驶,偶尔传来颠簸。
……果然是梦啊。
苏路捂住脸。
他被风拽回了现实。
“咚咚咚咚咚咚咚!”
激烈的敲门声与夜色对撞,碰得苏路耳膜突突狂跳。
苏路听到门外的男人怒骂:“神经病啊?锁什么门?里面的人,赶紧过来给老子开门!”
苏路刚从回家的梦中惊醒,猛然听到如此急促的敲门声,不禁有些头疼。
“咚咚咚!砰砰砰砰砰!!”
“人呢?别装死!这门只能从里面锁上!”
“快给老子开门!晚了有你好受的!”
苏路忍不住往下铺望了一眼:尚小月不知道睡没睡,但他此刻已经醒了,眼神冰冷地看向门口。
见他一丁点都没有起身开门的想法,苏路认命地从上铺爬下去,拖着步子打开了包厢门。
“啧!”门外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上下打量苏路:“磨叽什么呢?睡觉关什么门!”
苏路睡眼惺忪,眼前好似蒙上了一层雾:“大哥,就是因为睡觉才要关好门啊。”
汉子很不屑:“你又不是女的,你怕什么?”
苏路耸耸肩,打了个哈欠,顺势滑出包厢。
狭窄的列车过道上,此刻只剩三三两两的人还在给手机充电。
苏路找了一个空位,挨着窗帘坐下了。他抚摸着窗框的轮廓,回想刚才做过的梦。
金属的窗框质地冰凉,苏路缩回手,放在嘴边呵了呵,取出充电宝、手机、数据线。
幸好他因为经常弄丢数据线、养成了随身带两根数据线的习惯,这样就可以分别同时给充电宝和手机充电。
苏路没敢看手机——每当有人路过他,他都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他是真怕再遇到“不是人”的家伙,尤其是法医女和瘦小男。
【普通的中年秃头男】
【普通的花衬衫】
【普通的只穿了一只袜子的男人】苏路目光快速扫过来人的袜子……嗯,果然只穿了一只。
【普通的白裙女】
一个个路人从他的身侧走过,都是普通人。
慢慢的,苏路感觉越来越放松——也对,这个世界上,普通人才是占据绝大多数的群体。
一个小时后,苏路的手机满电,他又换上了自己的蓝牙耳机。
两个小时后,苏路的快充充电宝也吃饱了电,他拔下插头、往兜里一揣,准备回去继续睡觉。
【0984】号包厢内,新来的汉子已经躺到了B号床的下铺,上铺扔着一个黑色背包,之前还没有,估计是汉子带来的。
尚小月仍然抱膝盯着窗外——他似乎很喜欢把自己缩起来。
苏路和他打了个招呼,爬上床继续睡觉。
……
凌晨四点。
汉子悄无声息坐了起来。
他扭过头,观察A号床的两个人。
下铺的那个人一过午夜十二点就躺下了,此时正侧身环抱自己,蜷缩成婴儿的姿态,一副柔弱不堪的模样。
但这个人,给汉子一种很危险的感觉,没有任何原因,仅凭借动物的直觉。
汉子没有将他当作目标。他抬起头:上铺的人俨然睡成一头死猪。
就他了。
汉子没有穿鞋,他来到A号床的床边,俯身对准苏路的嘴唇,吻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