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沉多日的他,或许并不清楚昨天发生的事。
此时看向文清辞的目光,是祈求与信任。
“救…救救我……”
() 帷帽下,文清辞咬紧了唇。
他的心情无比紧张。
再试一次……
尽全力再试一次。
自己学医一十余载,为的就是这一刻。
文清辞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
此时他的世界,只剩下了指尖下轻轻跳动的脉搏。
脉象沉细、迟缓……
手腕下的跳动,在一瞬间激活了文清辞的记忆。
和前几日不同,此时不限于他脑海的并不再是《杏林解厄》的记载,而是一段段记忆。
文清辞的思路,在骤然间变得清晰了起来。
短短几秒过后,他的心底便再无慌乱与焦急。
无数药草的名字,从他脑海深处涌了出来。
他此时需要做的,就是抓住这些信息,将它们铭记于心底。
把完脉后,文清辞立刻睁开眼睛。
“等我片刻。”
顾不得那么多,他立刻回到县衙署中取出纸笔,飞速将心中想到的那些药材记录了下来。
接着快步向摆满了小炉的厨房走去。
时间不等人!
“停一下——”
听到文清辞的声音,正在煎药的小厮与太医齐刷刷地回过头。
他缓缓将手中药方放在桌上,直接命令道:“换药,用这个方子。”
文清辞的语气格外坚定,不容置疑。
厨房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人不由面面相觑。
其中一名太医缓缓将药方接了过来。
下一刻,他本就不怎么轻松的表情,变得愈发凝重。
这是什么方子,他莫不是在开玩笑吧?
“可是……”看到同僚无比纠结的表情,另外一名年轻太医也缓缓起身说,“你的方子未经商讨,不能贸然使用。”
身为太医,他原本就看不起这两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江湖郎中。
见文清辞上来就命令他换掉药方,年轻太医立刻不服。
“商讨?”帷帽下,文清辞忽然低头轻轻地笑了一声,“我写的药方,不需商讨。”
哪怕隔着白纱与帷帽,仍能听出他语调温柔。
但和温柔一样清晰的,还有无比的坚定。
文清辞来这里,从来就不是为了征求其他人的意见。
说完,见这几个人没有配合的意思,他索性转身按照方剂上所写,自己抓起了药来。
“诶诶!你干什么啊——”年轻太医上手就要拦。
“这些药材的分量都是算好了的!不要乱动好不好?搞乱了的话,一会儿怎么办?”
厨房里的吵闹声,传遍了整个小院。
下一刻,正在不远处忙碌的太医令禹冠林便被人扶着走了进来。
“太医令大人,”年轻太医匆忙行了礼,快步上前说道,“这个江湖郎中,突然拿了个药方进来,让我们按照他说的做——”
说话间,谢不逢也走入了厨房内。
见他露面,太医们立刻紧张了起来。
谢不逢早已经吩咐过,这一程不许暴露他的身份。
因此看到他后,众人只能强忍着,站在这里不行礼。
但越是这样,心中便越是紧张。
“咳咳,”禹冠林轻咳两声,他转身小心看了谢不逢一眼,接着伸出手对那个太医说道,“你把药方拿过来我看看。”
“是。”
老太医颤着手接过了药方,文清辞写方子时虽着急,但也没忘隐藏笔记。
纸上的字龙飞凤舞,要费力才能辨清。
他定睛看到——
和之前那个几人一起商讨出来的药方完全不同,新的方剂全凭一个“险”字。
“……这位先生,所下的都是重剂啊。”纵使行医多年,禹冠林也还是被手中无比大胆的药方吓了一跳。
他藏在心中没有说的是,手中药方里的几味药混用,甚至能产生强烈的毒性。
……这样的药方,世上恐怕只有一个人才能开得出来。
禹冠林一生保守,本不该在这个时候多说什么。
但是涟和一县再怎么说也有数千病患,万一这方子出了问题,自己这一辈子,最后也要落个骂名。
“对,”文清辞缓缓转身说道,“有故无殒,随症施量。再畏手畏脚,恐怕一个人也救不回来。”
他已经抓好了一服药放在桌上:“此时再不用大剂量来扼制病势,还要等什么?”
文清辞的声音透过白纱传了出来。
房间里的太医纷纷静默不语,没有一个人再敢搭话。
文清辞也完全没有理会他们的意思。
他拿起自己已经抓好的那服药,绕过禹冠林,向一个空着的紫砂锅走起,说着便要自己开始煎药。
“你等等!”看文清辞要动手,守在炉边的年轻太医,不由着急起来。
他下意识伸手,想要用力将文清辞的手拨开。
然而这一下,最终却并没有碰到文清辞。
“啪——”
随着一声清响,那太医竟一掌重重地拍在了谢不逢的手背上!
“臣,臣,我……”
他居然不小心打到了皇帝?
当下,年轻太医便咚地一声跪在了地上,浑身僵硬、发抖,连怎么磕头都忘记那个一干一净。
——就在那年轻太医挥手的一刻,谢不逢忽然从身后伸出手去,轻轻将文清辞的右手包在了掌心,替他挡住了这一下。
“按照他说的做,”谢不逢低沉的声音,通过紧贴着文清辞脊背的胸膛传了过来,“不得有误,立刻去。”
与声音一起顺着脊椎向上攀爬的,还有微弱的震颤。
帷帽下,文清辞的脸在瞬间红得能够滴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