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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认错爹的第二十四天:

母子相斗,一个“残”了,一个只重新理了理发髻,就又是肤白貌美的大美人一个。

贤安长公主出够了气,也就带着人离开了。在走之前,她对连亭道:“不用送了,等我消息。短则三五天,长则半个月,咱们絮哥儿必然能上家门口的外舍。”

雍畿大部分的官学都因为抠门的先帝而设在了城南,城南地皮便宜,但东城多贵胄,国子学后建的外舍在各方的努力操作下,最终还是非常特立独行的坐落到了东城的成贤胡同,占据了整整一条街,与孔庙为邻,显眼又招摇。

成贤胡同离絮果所在的锡拉胡同,也不过相隔几条街的距离,若他真的上了国子学外舍,每天上下学大概都不需要马车,自己腿儿着就能过去。

不苦大师身残志坚,被打的都快只剩下一口气了,还不忘对连亭嘴贱:“你想让絮哥儿上国子学外舍,不会就是因为离家近吧?不会吧不会吧,别人家是儿子舍不得爹娘,你家反倒是倒转过来了?”

连亭没说话,但是看友人的眼神已经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他就是舍不得他儿子,怎么了?犯法吗?那你报官抓我吧。

最后还是絮果搭了大师的话,没让尴尬落地:“嗯?”

不苦捶地,想他当年因为公主子的身份得去泮宫上学,多少次往返东城和城南,他说什么了吗?没有!他不是照样成长的很好?他今天必须得把这口苦口良药给连亭灌下去:“真心不建议对孩子这么溺爱哈,因为我小时候没有!!!”

……

又到了一旬一次的小红花会议。

该项工作会议在锡拉胡同的连家准时召开,由絮千户亲自致辞并讲话,东厂督主连亭、坐忘观观主不苦大师同时出席了会议,锦书小姐姐负责记录,絮果大人同时也担任了这次的主持工作。

絮千户恪尽职守,认真负责,统计并总结了上一旬的红花汇总情况。毫不意外的,不苦大师再次以可怜的个位数垫底,絮千户对此表示无法理解,明明他记得不苦叔叔这个月应该会有一个两位数的突破的,怎么小红花还是这么少?

不苦大师:你去问问你那个放子钱的黑心爹啊!上次我就借了一个啊,一个!结果利滚利到现在都没还清,他这样早晚得判刑!早晚!

连厂公则以微弱的一枚之差惜败,絮千户再次当选本旬的优秀家人,获得奖金池任意支取一次的机会。

这已经是絮千户本月第三次当选了,让我们恭喜他!

在这次的会议上,絮千户还同时宣布了自己即将上任镇抚使的好消息,原因是在不辞辛苦的对阿爹的江左话教学中,絮果反而加强了自身的学习,不知不觉就认识了好些个简单字,他终于摆脱了文盲的身份,进一步成为了一个对大启、对朝廷、对百姓更有用的人!

他就是社会主义接班人!

呃,社会主义是什么?

不苦大师“哟”了一声:“好家伙,絮哥儿,你这升迁速度可够快的啊,镇抚使都从四品了,你再这么下去,早晚和你爹平起平坐。”

絮镇抚使腼腆一笑,没说话。

锦书已经带头起立开始鼓掌,给自家又“升官”了的小郎君呱唧呱唧。恰在此时,真正的东厂掌刑千户破笔正巧敲门进来,他和理刑百户侧峰作为连督主的左膀右臂,旬假也经常出入连府,是最会给絮果捧哏的一批人:“那絮镇抚使大人,这份情报就劳您交给督主吧。”

破笔手上拿过来的是一份蓝封卷轴,意味着不算特别重要、但还是需要督主亲自阅览的朝中情报。

絮果立刻领命,煞有介事的跑过去接了过来,在拿之前还郑重其事的擦了擦手,他几乎是一步一缓的走到了阿爹身边,这一路比西天取经还要小心翼翼,生怕自己把“差事”给搞砸了。

连亭也颇有耐心的等着儿子,并当着他的面展开了,因为确实不是什么重要情报,只是各个阉党的常规动向。

是的,连亭私下里也有这么一个属于自己的、比较松散的小组织,是从他师父张太监手上继承过来的。没办法,在党争不断的先帝朝,有些时候加入朋党并不是为了对付谁,只是单纯的报团取暖,不想自己因为单打独斗而被人针对,只求能与别人有一个公平的起跑线。

阉党这个称呼实在不是什么好词,哪怕是在骂人的领域都算得上非常难听,但连亭不在乎,他确实是个阉人啊,这些也确实是他的党羽。

如今连亭这个阉党内的人员构成殊为复杂,有朝臣、有富商,有师父留下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也有连亭上位东厂后自己主动投靠来的人。连亭就像一个暴君,对外一向阴晴不定,生性多疑,他不仅刺百官事,连自己人也不放过。

目前来看,无甚大事发生,只其中一个做古董生意的商人来报,最近杨尽忠杨阁老家里好像突然新换了一批摆设,正是从他那里进的货。

杨尽忠虽然是个贪官,却有着酸儒文人的通病,附庸风雅又沽名钓誉,气的狠了就会控制不住的摔东西,摔完再换一批全新的,反正他有的是钱。换言之,连亭眼波流转,这是发生了什么才引得杨阁老如此震怒?

“那老毕登还能因为什么生气?肯定是,咳,那谁翻供了呗。”不苦大师一边插话,一边给絮果剥橘子。絮果这小孩吧,喜欢吃又爱干净,导致的结果就是自己从来不肯剥橘子。

“也就叔叔我宠着你。”不苦抬手想去勾一下小朋友的翘鼻梁。

絮果却一声尖笑,连连摇头后退,躲避“攻击”,既是嫌弃汁水,又是确实想要玩闹。

“好家伙,我给你辛辛苦苦剥橘子,你还嫌弃上我了?”不苦大师天生犟种,别人越不让他干什么,他就越要干什么。他是橘子也不剥了,话也顾不上说了,一门心思想把手指上橙色的果汁蹭到小孩白皙干净的脸上。

絮果却笑的更开心了,撒腿就跑,还带着狐獴一家一起跑路,高高矮矮有序排列的一个小队,迅速消失在了书房门口。

连亭刚想对朋友说声谢,谢谢他把儿子引走了,没想到……

不苦也已经撩起袍摆追了上去,连放在桌子上的玉拂尘都没忘记拿了,嘴里还在不断发出嗷呜嗷呜的奇怪声音,看来他也是一点没多想,就是很纯粹的一个幼稚鬼。

连亭:“……”行吧。

等一大一小两人离开后,锦书也迅速带着仆从退了出去,主动给督主清了场。连亭这才问破笔:“是梁有翼翻供了吗?”

“大人英明。”

梁有翼之前咬说他当年给所有大理寺的官员都上了拜帖送了钱,这确实是真的,先帝朝时,这种拜帖送钱很是流行过一段时日,也解了不少大人家里都要开不了锅的燃眉之急。不过长此以往终究不是个事,最后这种歪风邪气还是被抵住了。

如今却被杨党拿出来,结合梁有翼在开阳贪污的事大做文章,让大理寺的清流一派百口莫辩又无可奈何。

可问题是……

梁有翼其实也不只是给大理寺送了钱,都说了这是当时的一种流行,他自然也是给杨党里的不少大人物都送了钱的。不是真的要求杨党做什么事,他也求不通,主要是官场就是这样,你送了礼对方未必能记住,但你不送礼对方肯定会记仇。

梁有翼当时在开阳舞的风生水起,根本不怕朝廷不关注,怕的就是自己在不知道的时候得罪了谁,被故意穿小鞋。所以他送礼一向是全都送,谁都不得罪。

这种反击,清流派其实也能想得到,但问题是他们没有证据,也撬不动梁有翼的嘴,那就白搭。

连亭就不一样了,他给了梁有翼一根好像就拴在眼前的胡萝卜,在他彻底崩溃的相信杨党已经放弃他之后,梁有翼就连夜在囚服上写了一封“情真意切”、“悔不当初”的血书,清清楚楚的交待了自己都给杨党的谁送过钱,什么时候送的,送了多少。

他当年能考上探花,真不是浪得虚名,至少在记忆力这一块非常出色。

锦衣卫绕过内阁,直接就把这血衣交到了小皇帝手上,哪怕大理寺在同时协办此事,大理寺卿廉深也没办法拦截,他顶多只能提前给杨党通风报信一声。

但这又能如何呢?除了加重杨阁老的怒火,好像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第二天早朝,消息灵通的明白人们几乎都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大家虽然人站在上朝的队伍里,但心却是都已经飞到了杨阁老的身上,就等着看他笑话了。

连小皇帝都是如此,十二旒的冠冕后,是怎么压都压不住的好奇心。

只有连亭根本不关心这些,因为他猜都能猜到杨党会如何处理此事,跪地请罪,请辞官职,但言明其实大家都收了钱,不只是他们的错,是时代的错,是世风的错,是不能说的先帝朝的官吏难为。

以小皇帝如今的能力及势力,他也不可能真就直接罢免了这些人,肯定要对“忠君爱国”的杨阁老进行声情并茂的挽留。

国家不能没有你,朝廷不能没有你,朕也不能没有你啊。

最后大家自罚三杯,这事也就了了。

“就这么算了?”有大老粗的北疆武将不敢置信。

以北疆军为首的武将们站在朝堂的右手,他们曾在先帝朝时为拱卫北疆立下了汗马功劳,百姓至今还在传唱北疆军的英勇,这是他们自傲的资本,也是他们给小皇帝撑腰的最大底气,在朝堂上偶尔“失个言”也没人敢真的追究。

一如当下,这位北疆武将的话就像是没有说过一般,风过了无痕,所有人都选择了沉默的略过。

只有他的好友制止住了他继续冲动的行为。

是啊,暂时就只能这样算了。

若清流派没有被拉下水,他们此时大概已经化身诸葛连弩,恨不能与杨党当朝撕个你死我活了。但……如今的清流派也面临着一样的局面。他们虽没有旗帜鲜明的和杨党站在一起,可想法是差不多的,恨不能朝廷不再追究此事,这样他们才能从之前的风波里安然退场。

越泽越大人站在大理寺卿廉深胖乎乎的身后,表情负责。在这一刻真的来到前,他以为他肯定会为他的老师幸免于难高兴,可如今真的看到了这样的局面,他却只有思绪万千。

说实话,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矫情,可他就是怎么都开心不起来。

以前在书院读书时,他只觉得黑既是黑,白就是白,哪里来的那么多情非得已?难以抉择?如今他才发现,竟还有这种进是黑、退也是黑的局面。

而他无形中也在这件事里推过手。

越泽下意识的朝连亭看去,这位生来俊美的督主依旧如花晨月夕。神姿高彻,似瑶林琼树,自然是风尘外物*。他长身玉立,就站在那里,既不畏风雨,也不惧前路。就好像如今的事不会对他的坚持有任何一丁点的影响,做了就做了,他从不后悔。

因为他早晚有天会让杨党为他们做过的每一件付出代价,后悔终身!

他只……

呃,坚定不移的秀着他装金饰玉的金荔枝带下缀着的一枚刻着狐獴的玉佩。

如果越泽没有理解错的话,以连大人一贯的行事作风来说,这,不会是他那个宝贝儿子给他的吧?

是的,这就是。

絮果连续赢了三次小红花大赛的奖励,他一直都攒着没有买任何东西,只最后一次,也就是在昨天,他才和连亭说他想买一枚他早就看好的玉佩。上面雕刻的是非常难得的狐獴样式,他在上次去开源寺的时候就已经看好了。

三次的奖励加上絮果平日里攒的一些零花钱,刚刚好够买下那一枚古朴又有新意的玉佩。

连亭本还以为儿子这是打算自己戴,答应他下次旬假就带他去买。没想到儿子一脸失落的说,必须得等下次吗?可我想这次就送给阿爹。

连连亭自己都忘了,隔一天的早朝正是他的生辰。

连亭是不怎么热衷于过生辰的,因为过去在宫里的时候,是没有人会给小小的阉童过生日的。但总有有心人记得在这类节日里暗搓搓的给位高权重的内监送礼,去年年底先帝病重,杨皇后眼瞅着就要变成杨太后了,连亭家这一日的生辰礼差点堆过了高墙。

不苦本是拿来当趣事和小朋友分享,没想到絮果就这样记住了。

不仅记住了,还掐着时间给阿爹准备了礼物。

连亭当下就带着儿子出门去买了,也顾不上晚不晚的,城门会不会关,他儿子给他的第一份生辰礼物,他必须就得在今天拿下!

然后在隔天的一大早,那枚生辰玉佩,就絮果小朋友郑重其事的挂在了连亭的官服腰带上,与他面若冠玉的容颜相得益彰。

才到阿爹腰间左右的小朋友在挂好玉佩后,还特意站远了又看了看,这才眉开眼笑的表示:“这样我最喜欢的就都在一起啦。”

他喜欢阿爹,也喜欢獴娘一家。

现在他们合二为一!

连亭今天一早就快马入了宫,人还没进点卯的偏殿,就已经褪下了厚厚的狐毛大氅。为的是什么?就是要让他所有的同僚都能第一眼便看见他腰间新换的玉佩啊。大家也都很上道,尤其是阉党官员,在努力摸清了脉门,就是一顿不要脸的夸赞,从小郎君天资聪颖夸到了孝感动天,若不是时间不允许,他们大概还能聊一聊盘古开天地时就有的父子亲情,人间至理。

站在朝堂之上时,连大人也在心无旁骛、脊背挺直,只为让刚好到腿间的玉佩能更加凸出!让更多的人都能清晰的看到这份来自他儿子的心意。

价值几何不重要。

何种玉料无所谓。

重点是,这是我儿子给我的呀,我!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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