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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蹲守在林子里的魔修们捏住了鸟嘴巴,窃窃私语:“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自然有,尊上下令,如若亲至。”

“可尊上亲至咱也没有放过鸟啊……千面大人回程中有事离开,他昨日才返回忍冬,看了眼清静宜人的魔宫问我,咱们是不是被偷家了。”

“快别说了,小公子马上要走到养蜂夹道了,那边阴冷潮湿,咱们得蒸蒸地面。”

连星茗来到主殿之前。

他所居宫殿离主殿并不远,似乎是傅寄秋的寝宫,主殿则是办公场所。只不过这几日傅寄秋都直接歇在案台前,并未回寝宫。

迎面走来一人,面容苍白,眉目细细,见到他就是一张笑脸,“小公子!你来啦?”

连星茗愣了一下,“我们……认识吗?”

千面脸上的笑容一僵。

之前从平洲城前往桃花山之时,他受尊上之令,沿路给予连星茗各式各样的帮助,全程换不同的脸。搞得他都以为自己认识连星茗了,结果见面数次归来仍然是陌生人,千面忙讪笑找补道:“不认识,不认识。哈哈,我这人自

来熟,您别见怪——属下千面,见过小公子!”

连星茗同他笑着问好,又转眼看了眼紧闭的主殿大门,愣了一下。

“忍冬建房是不上锁的吗?”

他原先在寝宫里没有看见锁,还以为是个例。可为何连主殿办公这种重地都无锁。

千面“啊”了一声。

尊上回来只下了三个令,就闭关了。

第一令,见到小公子如若尊上亲至。

第二令,全城魔修收敛魔气。

第三令,就是拆掉整座魔宫所有的锁。

这些千面不敢说,他原先只以为傅寄秋是随便玩玩,可现在看,怎可能是随便玩啊?他更不敢慢待,恭敬行礼,瞎扯道:“是,我们这里建屋子不用锁的。”

连星茗:“为何?”

千面憋了半晌,憋出一句话:“可能……民风淳朴吧。”

连星茗偏头抿唇笑,过了会儿回过头说:“是你们尊上下令拆去锁的吗?”

“……”

千面憋白一张脸,道:“尊上说,不能说。”

连星茗又笑了。

千面都被他笑得有些害臊了,魔修大多都是一副幽深、苦大仇深面孔,每个人身上都有被逼到入魔的心结,活像人人欠了他八百万。眼下有一位漂漂亮亮的小公子,说话带笑,语调温和有礼,身上也香香的,真叫人眼前一亮。

这时,连星茗道:“我想见傅寄秋。”

千面知晓他来定是这个目的,虽不想让他失望,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尊上正在处理公务,不便见人。”

连星茗“啊”了一声,“他谁也不见吗?”

千面干巴巴点头:“谁也不见。”

说完,他悄悄观察着连星茗的表情,本以为会看见一张失望又伤神的脸,谁曾想连星茗好似心情并未浮动,点下了一下头接受十分良好,笑道:“那好吧,我改日再来。”

情绪……情绪有点儿过于稳定了些。

说罢连星茗颔首,转身往回走。千面一脸呆滞在他身后伸出手——不是,这就没了?

您都不让我通传一声的嘛?

***

青城观。

满室酒醉味。

整座大殿塞满了数个足有一人宽的方形大冰,还不断有人向内抬冰。最中心是一尊冰棺,冰棺中的貌美青年静悄悄躺着。

侧面是一个手按冰棺某一角的裂纹,不断向上输送灵力,用灵力封存裂纹的修士。

他面色惨白,身形摇摇欲坠。

某一瞬间,他灵力告罄,稍不留神指尖歪了一下,立即有空气灌入冰棺之中,将冰棺里的厚冰润化了几分。呲呲!一条青蛇猛地上窜,张大嘴巴獠牙一下子啃上了那人的脖颈。

“啊——”惨叫声。

那人只是挣扎了一下,便瞳孔空洞倒在地上。

有一声沉郁带醉声降下:

“没用的东西。”

像是被针扎了一般,所有人霎时间面色惨白,齐刷刷跪地,大气都不敢出。

落针可闻。

“换人封棺。”宿南烛坐在冰棺侧面,举杯独饮,眼睑低低垂着看着冰棺里的青年。

看得见,摸不着。

宿南烛深深闭眼,凉声道:“这棺中的冰就是你们的命,但凡再融化一寸,所有人都要被扔去喂蛇。听明白了吗?”

“……是、是!”

颤颤巍巍。

另一边,连星茗还没走出几步,身形就踉跄了一下,双眼失神一瞬直接摔倒在地。

“留心石头!”千面大惊失色快步上前搀扶,这位可是一丁点伤都不能有的啊,“您怎么样?”

连星茗借力站起身,先是看了眼自己撑着地面的手,只是有些脏污,并无伤痕。他又回头看了眼绊倒自己的小石头,迟疑摇头道:“好像……好像就是被绊了一下,无碍。”

千面结结巴巴道:“您、您走路当心啊,需要属下送您回寝宫吗?”

“……”前面还有一大堆魔修侍者呢。

连星茗摇了摇头,正要重新迈开脚步往回走,却突然停下,转过身。

再一次看向紧闭的大门。

千面眼巴巴看着他的侧脸,开始紧张。

连星茗原本是想着,既然师兄忙于公务,那就算了,改日再来见也一样。可刚刚摔倒后站起的那一瞬,他又有些挪不动脚了,心里后知后觉升腾起一丝与系统签约后,从未有过的小小委屈感——

是你让我来忍冬的。

我来忍冬后,你晾了我三天,什么公务这么忙,忙到连见我一面的时间都没有吗。

[诶,你这……]

系统要是有实体的话,它就要惊愕揉一揉眼睛了,它怎么感觉……

情魄的裂缝好像比之前看见小了一点儿。

是错觉吗?

还是眼花?

正当它准备开口之时,连星茗却先它一步出声:[你说师兄现在在里面干什么?]

系统回神,道:[不是说了处理公务嘛。他离开忍冬那么久,公务早就堆积如山了吧。]

连星茗抿唇,扶额长叹一口气。

心里有些泛酸,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之前几天都好好的。若师兄真忙于公务的话,确实也是不方便见人,可能有什么难处吧——所以是什么难处晾他三天啊!

越想越气,连星茗之前还觉得无所谓,现在都想直接走进去看一看。最后还是从小习得的面见礼仪堪堪拖住了他蠢蠢欲动的脚步,想了想,他偏头看向千面问:“可有纸笔?”

千面愣住:“……啊?”

十分钟后,千面带着崭新的信件走进主殿,门刚一开启,就有扑面而来的血腥味。

浓郁、潮湿,幽深。

地面上皆是迤逦的血迹,从阶梯上蜿蜒而下。台阶最上方坐着一个人,将自己困在了结界之中,绛河倒插在身边——绛

河周围才是重灾区,血渍深红后又添新红。

似乎是每当要控制不住走出大殿、对心爱之人做些未来一定会让他后悔的事情时,这人就会攥紧绛河在手上划一下,逼着自己清醒过来。

就这样艰难度过了三天。

千面站定时,正对上傅寄秋居高临下,缓缓开启的金红色瞳孔。

他被吓得一惊,连忙低头行礼。

魔修将心魔重创后,心魔依旧能蒸蒸日上,这真的很少见,足以证明原本的心魔有多强大。眼下傅寄秋能占上风,不难猜出为什么——魔宫里还有一个从外面带回来的小公子。

成为了傅寄秋理智残留世间的唯一缘由。

“他今天做了什么。”

头顶传来粗喘的询问声。

这是这几天每天的例行项目,整个魔宫的人都要瞒着连星茗,都要统一口径说尊上在处理公务,实则是与心魔对抗。

每一次千面觉得尊上要撑不住了,可每一次,汇报之后尊上眼底的金红色都要浅一些。

像是只“听说”,就是一剂良药。

“他来找您了。”千面答。

“……”

能明显感觉到头顶上的视线凝了一瞬,似是有些惊讶,又像是惊喜、失措。千面真的是硬着头皮才能说人已经被自己打发走了,他又连忙补救道:“这是他刚刚在门口写给您的信!”

灵力托起薄薄一张纸,纸张飘至傅寄秋手中,他实在想不到连星茗会给他写什么。

低头一看。

是两幅歪歪扭扭的小人画,上面的那副画是两个小人拥抱在一起,背景里画着星星画着月亮画着青草地,似乎是海誓山盟的意思。纸张中间有折线,折线下面是另一幅画。

只有一个小人,孤零零坐在门槛上双手撑着面颊,表情看起来哭唧唧又气冲冲。

“……”

傅寄秋愣愣低头看了许久,瞳孔金红色缩成一条竖线,浑身血液仿佛都在往头顶上涌,心跳砰砰加速,有种难以置信的欣喜若狂感。

隔了数秒钟,他才想起来翻到纸张背后,后面书写着一行熟悉的娟秀小字:

——你忙你的,不用来看我。

哗啦!一身衣袍翻飞之声,千面惊愕从行礼抱拳的手臂中抬起头时,只听见嗖一下子,一道身影从他身边迅速经过,冲出殿门。

他人都傻了。

“……尊、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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