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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原来是你

大家都望向他。

他说:“为了能一直跟她一起值日,跟劳动委员成了铁哥们儿,每学期排值日表的时候,都会贿赂他一顿好吃的。”

夏漓愣住。

看向肖宇龙。

她想到了毕业那年在KTV里,肖宇龙似乎唱过一首《知足》,那隐隐的深情与欲言又止。

有人起哄:“嫂子知道吗?”

肖宇龙搂住未婚妻的肩膀,“知道啊。她的事儿我也都知道。”

说完,肖宇龙瞥了夏漓一眼,眼里带笑。

那笑意仿佛在说,过去的事不必在意,谁的青春里没有一段故事。

挨个地往后聊,轮到了夏漓。

夏漓捏着七喜的罐子,喝了一口,想了想,说道:“我不是当过广播台台长吗?他生日那天,我假公济私,在广播台给他放了一下午的歌,都是他喜欢的歌手。”

有人说了句“卧槽”,说带入了一下自己,听见广播里放的每一首都是自己喜欢的,心情得开心成什么样,一定觉得有人跟自己心有灵犀。

坐在地毯上的几个七班的同学转过头,笑说:“真的看不出来,你那时候给人的感觉好文静好内向。你说的人是谁啊?”

夏漓笑了笑,摇摇头不肯说。

那几个同学就乱猜起来,问是不是当年班上最帅的——也就是演张学良的那男生。

夏漓连说不是,有些招架不住,就放了易拉罐,起身笑说:“我去下洗手间。”

别墅的格局很规整,洗手间在走廊的尽头处。

刚走到走廊那儿,左手边房间门忽的打开,有人走了出来。

夏漓定睛看去,微怔,继而惊喜。

走廊顶上一盏六面玻璃的复古吊灯,灯光的颜色比月光稍稠两分,将灯下的人也勾勒出几分暖色的调子。

“晏斯时?你怎么,你不是说……”

晏斯时却瞧着她,那目光里有种沉渊般的深晦,“原来是你。”

夏漓一愣。

晏斯时骤然伸手,将她手腕一带。

他很少这样强势,动作里有几分不由分说的急切。

门悄无声息地合上了。

是间卧室,四壁贴了米棕竖条纹的墙纸。

此刻,她的后背抵着墙壁,面前站着晏斯时,仍旧扣着她的手腕,低沉的声调又问一遍:“是你是吗?”

这房间隔音效果比较一般,夏漓此刻能听见一墙之隔的客厅里说话的声音,虽不是那样明晰,但听清绰绰有余。尤其那环境下,大家情绪兴奋,说话的调门都比平常大。

“……你听见了。”

“嗯。”

她被笼在晏斯时挡住了卧室顶灯落下的阴影里,扣着她手腕的力度一直没有丝毫松卸,他不退身,就这样低头看着她。

说毫不惊慌是假的,这一回真像是携带小抄被抓包了,耳根都烧起来,她抬了抬眼,却不太敢与晏斯时对视,轻声说:“……我们出去聊?”

两人是从后门走的,没有引起任何的注意。

外头起了风,带着秋日的潮与凉。

夏漓捋了一下头发,看了看并肩而走的晏斯时,“……你不是说了不来参加。”

晏斯时说:“临时改了主意。”

“什么时候到的?”

“下午。”

“我来的时候没看见你。”

“我在卧室睡觉。”

夏漓有了一个猜想:“……你就住在这儿?”

晏斯时“嗯”了一声。

他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因为急于确认更重要的事。

走出小区门,外面不远处是一条河。

晏斯时在桥上停下,夏漓跟着顿住脚步。

晏斯时一只手臂撑在石桥的栏杆上,稍稍斜侧身体,看向她。

他并不出声,好像是将这场交谈的主动权全部都交给她,说与不说,都由她自己决定。

夏漓往栏杆上一趴,望着黑沉的河水经过脚下,两岸的灯火映在水中,星星点点又沉沉浮浮,像她此刻的心情。

“……该从哪里开始说呢。”夏漓转头,看一眼晏斯时,撞见他深海一样的目光,又倏然地移开。

她觉得此刻还有一个十六岁的灵魂住在身体里,才让她矛盾又纠结,心脏像皱巴巴的信纸,写满了无人阅读的心事。

最终,她开口,声音里染着一点潮湿,“……15年冬天,有个同学去北城出差——他是从我们七班转到你们国际班的。我请他吃饭,顺便打听你的下落,他跟我说,听说你在加州理工大学读书。16年3月,我趁出差去了趟洛杉矶。行程很赶,我只能抽出一天的时间。那一整天,从早到晚,我都待在来往人流最多的那条路上,远处每出现一个男生,我都会想,那会不会是你……”

晏斯时愣住。

他终于明白,重逢那天,他提到自己在MIT时,她那怅然若失的一声轻叹是为什么。

“当然结果可想而知。你在麻省理工,不在加州理工。洛杉矶和波士顿,一西一东,横跨整个美洲大陆。”

她至今还记得当时的心情,坐在返程飞机上,耳机里放着《暗恋航空》,“你没有下凡,我没有翼”。

多少里数也凑不够积分,换取一次偶遇。

“你还记得,高二下学期我过生日,你送我一张明信片吗?”

晏斯时心口泛起一种冰雪灼烧的钝痛,他点点头。

“新加坡海底世界2016年6月结业了,我还没来得及亲自去一趟……”

她好像就是在得知结业的消息时生出了放下的念头。

再怎么努力追赶,追不上广阔世界,人世如潮。走散的人永远走散,所有繁华到最后都有尽头。

夏漓转过头,隔着眼里泛起的茫茫大雾去看他,“是的,晏斯时,我是喜欢过你好多年,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你能想到的很多次偶遇,都是我处心积虑的结果,包括那天你过生日。我们去图书馆那天我就偷偷记下了你的生日,后来我又偷看了你的歌单……那天为你放歌,我计划了好久。我也猜到了你可能会在钟楼的教室……”

所以,她记得他的生日,记得他不能吃辣,看他给别人推荐的书……

那本杂志,他现在确定,那也一定是她送的。

什么都能串联起来了。

他知道自己并非迟钝,只是下意识回避将那些蛛丝马迹往这方面去猜测——他消失那样久,杳无音信。

如果她喜欢他,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薄情、最混蛋的人。

心里翻起沸腾般的痛楚,不单单是因为她此刻雾气氤氲的眼睛,还因为他意识到,世事无常,将他困在局中。

他错过她太久、太久了。

他再次回头去翻点那些往事,那双看着他时,总有些脉脉的眼睛;洗干净再还给他的运动服;与他共享的秘密基地;执意要请他的那顿中饭……

所有吹过他们的风,所有如风一样沉默的瞬间……

原来,都藏着她隐晦、珍贵的心事。

这次没有问“可不可以”,即便答案为否。

他伸手,抓住她撑在栏杆上的手臂,一把拽过来,紧紧合入怀中。

她额头轻轻撞上胸膛时,那种痛楚之感分毫没有消退,反而因为她如此真实存在的呼吸与眼泪,而加倍翻涌。

“……对不起。是我后知后觉。”他觉得呼吸都在撕扯心脏。

她在他怀里摇了摇头。

衬衫心口那一片被浸得温热,像一枚灼烫的印记烙在皮肤之上。

他听见她潮湿的声音轻声说道:“……我会选择全部都告诉你,是因为这些过期的喜欢已经没有实际意义。当下和以后,才有意义……”

“你的当下和以后,能不能有我的一席之地?”

“我……”

晏斯时手掌紧紧按着她的后背,他害怕她说出拒绝的话,是以立即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你需要考虑。你可以慢慢考虑,不管多久……”

夏漓心里潮湿得一塌糊涂,像梅雨季来不及摘下,淹在雨水中的青果,放久了,一片塌软的酸涩。

世界的一切都在风声中变得模糊,耳畔只有他沉沉的声音——

“这次,我来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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