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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 又来碰瓷

今晚这场慈善晚会规模不大,形式上更接近于一场小型的私人晚宴。

发起人是一位从演员转幕后开了自己公司的老前辈,在圈内的人缘口碑极佳。今晚被他邀请过来的,不乏有知名传媒公司背书的高层,更有几位圈内资历背景兼具的大牌明星。

若不论家世,秦芷薇这当红小花在这里面也未必能排上贵宾位,却夏这种圈内小透明就更无人知晓了。

却夏也没想凑这个热闹。

她只路过。

路边摊买的背带长裤踩上晚会厅外的走廊红毯,裤管最下,腕后凹起两个性感的小窝。纤瘦脚踝扯起流线光滑细腻的小腿,像一片春日白雪从视网膜上随意又浅淡地抹过。

无声像只慵懒轻盈的猫。

门口站岗的迎宾安保一愣,疲倦落低的视线立刻拉上来:“小姐,晚会的入口在——”

话声在他抬头,看清那一身白T背带裤后停住。

却夏抑着呵欠走过去两步,才意识到对方是在和自己讲话。

她停下,侧身,被她折着细白胳膊垂拎在肩后的皮包和防尘套就跟着略微一甩,在空中划过个圆弧。

干净漠然的瞳仁对上失语的安保。

长廊里寂静片刻。

困乏的却夏耐性不是很好,放弃等对方先说,她慢吞吞眨了眨快睁不开的眼:“怎么?”

安保回神,面微红:“抱歉,小姐,您的着装可能不太符合我们的要求。”

“?”

却夏困涩的大脑出现一秒的停滞。

现在的星级酒店,连路过都有着装要求了?

安保见女孩漠然地空着眸子,不由略慌地补充:“不是质疑您的服装定制,只是风格上,晚会其他客人可能会有些异议。”

“哦,你误会了,”却夏终于听懂,眼尾安然地耷回去,“这不是定制服装,就是路边摊。我不参加晚会。”

男人懵住:“那您是?”

女孩折搭在肩上的手勾动,被她拿两根手指提在身后的皮包跟着上下晃了晃。

“拎包。”

“?”

直到困得好像快一步三晃的女孩飘进前面不远处的公共休息厅,迎宾安保才醒悟过来,一扭头就看见同伴在憋笑。

“哈哈哈你见哪个艺人或者高管自己拿东西,丢不丢人?”

“我哪知道是不是特殊爱好,而且,”安保面色更红,下意识扭头看向已经合上的门,“那模样,不像助理啊。”

“说不定是哪个老总领的小明星,带过来一起见见世面呢。”

“……”

却夏没听见门后的议论,进来就奔着沙发去了。

不过听见了她也不会在意。

今晚过来的贵宾至少都有一位以上的司机助理之类的随行人员,这边的包厢就是留给他们的,茶水点心都是自助——规格上自然没办法和对面的晚宴相比,填饱肚子却够了。

剧组里到最后一组补拍镜头结束也没给她留盒饭时间,这边又催得急,一下午替身体力活下来,她饥肠辘辘有一会儿了。

放下东西,却夏去到自助桌前。拿起一包小饼干后,手指尖在苏打水罐前停顿了下,然后却夏没表情地挪向了旁边的瓶装矿泉水。

在很长时间内,易拉罐装苏打水都会躺在她的黑名单里。

拿完食物和水的却夏窝去单人沙发里。

秦芷薇电话打进来时,却夏正半垂眼望着窗外将落的夕阳,咬住最后一片饼干。

“我那对备用的紫水晶耳环,你看看是不是在包里?”秦芷薇压着声,似乎有点着急,“你快给我送进这宴厅里边的洗手间。”

却夏缓蹙眉,拿下嘴巴里的饼干,正要说话。

秦芷薇:“快点,宴会都要开始了,三分钟内!”

啪叽,电话断了。

却夏:“……”

黑屏里映着的脸蛋空白了几秒,手机收起。

女孩从完全藏裹住她的大单人沙发里起身,拿上旁边的手包,走之前她对着手里的小饼干迟疑地支了支眼。

秉着“浪费就是犯罪”的原则,却夏还是耷着眼把薄片饼干叼进唇间。她一边翻开秦芷薇塞得乱七八糟的黑色手包,一边匆匆往休息室门外走。

休息室双开门大敞,门口没任何阻碍,低头找耳环的却夏小跑出去——

唰。

一阵衣角掀起的风里,轻淡的香根草勾缠橡木苔的气息从鼻尖擦过。

却夏停得艰难而极限,再少半点平衡掌控就快撞进对方怀里。

她细眉一蹙一勾,薄薄眼皮朝前撩起。

正碰那人落眼,淡漠眼神越过拉到鼻梁下的黑色口罩,半个下颌的优越曲线裹出凌厉。

四目相对。

却夏:“……”

流年不利,出门撞鬼。

还是白毛鬼。

对方显然也认出她了。

陈不恪略冷淡的黑眸里浸上一点意外,他停了几秒,只轻微地一挑眉,隔着口罩低声缓语:“又来碰瓷?”

“…………”

又、来、碰、瓷?

随着咔的一声轻响,却夏唇间咬着的薄片小饼干断开,大半块从两人中间落下。

却夏心里一惊,本能抽手去接。

但晚了一步——

陈不恪抬手,掌心托起一块碎裂开的薄片饼干,细小的碎渣落在边缘。

动作是下意识的,接完又不能扔。

陈不恪轻皱眉,目光挪上去找“饼干主人”。

却夏停了几秒,慢吞吞把嘴巴里剩下那小半块咬碎了,咽下去,然后她仰头对上那人漆黑不善的眼。

陈不恪:“你不想说点什么?”

女孩安静两秒,语气平得毫无起伏:“身手敏捷,就奖给你了。”

陈不恪:“?”

正巧此时,斜对面晚会厅的门被推开,张康盛探身出来:“祖宗哎你怎么不进来,杵这儿干——”

却夏转身,扶住要弹回的门。

女孩情绪寡淡的清丽侧颜也噎住了张康盛没说完的话。

张康盛呆盯着她,不确定的:“却…夏?”

却夏攥着秦芷薇手包,点头时和张康盛擦肩而过。

跑进去前她还给门外的那人轻描淡写留了一句:“不用客气,你应得的。”

长廊发酵着寂静。

张康盛终于回神,表情僵硬地扭回脖子:“恪总,我没认错吧?刚刚过去的,是不是那晚影视城洒你一身苏打水的小姑娘?”

“嗯。”

陈不恪懒应了声。

“她怎么会在这儿?还跑进去了?”张康盛惊得转了两圈,才注意到陈不恪一直半低着眉眼,望着掌心,意色疏懒,侧颜神态竟看不出是漠然不虞还是别的什么。

张康盛不解:“你看自己左手干嘛?”他凑过去一看,才发现陈不恪手里还拿着块类似饼干的东西,“…这什么?”

“饼干。”

“我当然认识是饼干,问题是这种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

“……”

陈不恪抬回视线,似乎是笑了,声音模糊又低低地藏在黑口罩里。他拉起张康盛的手,饼干放上去。

“我晚餐,”陈不恪懒洋洋拍掉了手上的饼干碎屑,长腿进门,“赏你了。”

张康盛:“……”

张康盛:“??”

晚会厅西北角。

陈不恪单手插着裤袋站在墙前,神色淡漠地垂着眼,手里香槟杯随意摇晃,酒浆在灯光下绚烂地浮动着。

这副生熟勿近拒人千里的模样,让不少频频望来的目光黯然收回。

还剩个别不死心,就被站他前面的张康盛挡了。

小半晚下来,张康盛口干舌燥,等终于敷衍走了最后一个,他呲牙咧嘴地回来陈不恪身旁。

“您真当自己是来当吉祥物的啊,什么也不说就干站着?”张康盛送了口酒,余光一瞄厅里,压低声音,“您知道,这屋里一大半是为恪总你来的吧?”

“哦。”

陈不恪眼都不抬,声色懒散:“贵圈多gay,名不虚传。”

“噗…咳咳——”

张康盛呛了口酒,咳了好几声才回头:“什么玩意?不是那个意思!他们是想和你合作,你又几乎从来不出席这种场合,好多都是听说了你会来才来的。”

陈不恪无所谓,也没应声。

张康盛自己转了个弯:“当然,确实有冲你来的,比如那位小红花,一晚上都过来多少回了?哎,你给我句实话,你确定和她真没关系吧?”

陈不恪漫不经心地一抬杯托,抿了口香槟,才随口问。

“谁。”

“…靠,”张康盛差点气笑了,转过身朝就在不远处的秦芷薇示意,“傍晚来找你签名那个,小花秦芷薇,这才多久你就没印象了?白瞎人家一晚上就在这一亩三分地里来回打转。”

陈不恪巡过半场的视线随过去,勾上那个穿着裸肩长裙的背影,然后在落过那头盖过颈后恰及蝴蝶骨的中长发时,碎白发间漆黑眸子里情绪忽地一晃。

香槟杯液面停下了。

“怎么了?”张康盛敏感察觉,问。

“像。”

“啊?”

张康盛听得云里雾里,正回过头。

他顺着陈不恪目光方向看到了与人言笑的秦芷薇,对方却也有所察觉,回过身,对上陈不恪的视线后她立时捧起羞赧又粲然的笑,朝这边一举杯就要过来。

张康盛大感头疼:“祖宗哎,好不容易清闲下来,你快别勾引人了。”

陈不恪放下香槟杯,不屑低哂:“我看一眼就算勾引?”

“算。”张康盛斩钉截铁。

“哦,那人勾引过来了,接客的活交给你了。”陈不恪收手插兜,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张康盛忙追两步:“你干嘛去?”

“洗手间。”

“……”

“哗啦啦——”

洗手台的水声,第N次唤醒墙外昏昏欲睡的女孩。

却夏顿了顿,从凉冰冰的瓷砖墙壁前支起额头,她睁开缠绵得难分难舍的眼皮,耷拉着眼尾没表情地打了个呵欠。

比起公共休息室的柔软沙发,晚会厅这边洗手间外的休息处就是地狱折磨。

凳子硬,还没靠背,设计师的初衷一定很反人类。

而一廊之隔,她还能清晰听到几米外拐角的绿植后,晚会厅里觥筹交错、衣香鬓影间言笑晏晏的动静。

顶流巨星,当红小生,传媒高层,影帝视后,金牌导演……

数不清的圈内头部资源人脉就在几米之距,半小时前听闻她来送耳环然后被堵在晚会厅内的悲惨遭遇后,于梦苒差点从手机聊天款框里跳出来,要薅着她脖子逼她爬也要爬进去扑腾一番。

但咸鱼不想扑腾,再怎么扑腾咸鱼最后的结局也只有一个:和其他奋力挣扎的活鱼一起被晒成鱼干。

所以咸鱼的梦想就是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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