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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嫁妆铺子

“二两?”挽月蹙眉,“苏绸在江南的市面上不过卖到二百文到三百文一匹,好一些的至多不过五百文

。您这店里竟然卖二两?”

掌柜了然于心,“看来小姐是半个行家,打江南来的?”

瑞雪不客气道:“跟你没关系。”

挽月瞥了一眼这屋里的绸缎,“掌柜的,你这价儿未免抬得太黑心了些。”

掌柜的也不客气,“您若真住东堂子胡同,那就可那儿打听打听,我们家店是谁开的。”

挽月淡然一笑,“不就是鳌拜家么,您卖这么高,主家也未必知道吧。”

听她对鳌中堂直呼其名,掌柜还是收敛了些,“小姐只知江南的原价,不知这两月南方闹血月教,百姓苦不堪言。这养蚕的商人也受了波及,生丝价格翻了几番。再通过水路运过来,到京城成本就不止五百钱。更何况我这绸缎是上上佳品,专门卖给达官贵人的,那卖一两银子以上已经不算贵了。您这条街上、再去正阳门大街打听打听便知道了,货比三家,满京城都是一水的价。”

“他说的没错儿!小姐不必比较了,我已经一路比过来了。”说话的正是后进店的男子,约莫十六七岁,端得是天庭饱满、方面阔耳、丰神俊朗,一看便是个福气富贵的长相。

挽月心道:阿玛家中产业众多,多半都是额尔赫、扎克丹等人打理,未必晓得里头的猫腻。今日她也不便继续逛下去,待明日取了账册来看再说。

“瑞雪,我们先走吧!”

“小姐回见了您!”

挽月一行才出了天衣阁绣庄,那位买杭绸的少年便也跟着迈出了门槛,在店门口同挽月寒暄道:“听小姐口音不是京城人士,是江南人吧?”

“怎么你们京城人都爱问这一句么?”挽月不欲与其多话,多半又是个搭讪的富贵人家公子。

“哦不不,小姐误会了。我只是方才在店里听到小姐说起苏绸的价格,好奇而已。都说南方正在闹血月教,小姐既然是从南方来的,不知是否知晓一二?”

挽月闻此言,转过身来,“我早已动身上京,对江南当下的情形不大清楚。”

“是这样。”富贵公子指指天衣阁的招牌,“您若真想买苏绸,可以去城西看看,这条街和正阳门大街上的一多半绸缎庄都是鳌中堂家的,价儿是谈不下来。有他家的高价,京城旁的绸缎商也不敢卖低。这不,皇城根儿下的寻常老百姓,本来就穿不起丝绸,逢年过节还能赶两身儿出来,这下更穿不起了。都叫富人给买了。”

言语中不乏对鳌拜的不满。

挽月也不同他争辩,轻轻笑笑,“公子不也是富人家的?”

男子哑然,笑道:“曹某算不上大富大贵人家,家父正白旗曹玺,我们家祖辈起就是包衣。”

“瞧您面相,日后必能显赫通达、富贵盈门。”

“那曹寅就借小姐吉言了!”说罢拱拱手,同挽月在街市口道别。

挽月深深地望了那个背影一眼,心里道:原来他就是曹雪芹的祖父曹寅,那不也是跟在康熙身边的人?依稀记得他后来替康熙去镇守江宁织造府了。真是应了那

句话,站在前门楼子上扔个石子儿都能砸到个侍郎。京城果然遍地是人物。

“小姐,咱回去么?”

“回去吧!”

回到府里,天色已向晚。好在府里温哲主事,并没有待她和乐薇很严格。今日是三十,朔月,天上看不到月亮,只有满天星辰,闹嚷嚷地挂在树顶。蝉鸣有一下没一下地叫着,晚饭挽月并没有用很多,吃用那白粥就着一点六必居酱菜,吃了一个葱油卷子,便不吃了。

白日里这院子已经被熏过艾草与薄荷叶,没有什么蚊虫。挽月便推开窗子,半趴在窗栏杆上,轻轻摇着扇子,望那星辰。宣纸上的小乌龟越瞧越可爱,像是气急败坏的样子,翻又翻不过来。

挽月端详了再三,末了将那纸用书册压住,“我有那么狼狈么?画得那么难看!还将我比作乌龟!”

说罢,便气咻咻地从窗户那儿回到屋中,搁置下那扇子,将古琴搬来轻抚。

指尖拨弄琴弦,两声是寂寥,三声是百无聊赖,连着拨弄五六下,曲不成曲、调不成调。

南星从庑廊绕过来,端着一盘切好的新鲜瓜果进来,“小姐,这是大奶奶让送过来的,说是新疆进贡的绿瓜,叫哈密。宫里给赏了咱们府上几个。可甜了!”

“知道了。”双手划过琴弦,流水一般的声音从琴弦上流泻而下。

南星蹙了蹙眉,旋即笑道:“小姐今日的琴声不似往日平静,反倒有些乱似的。”

“胡说!我的琴声哪里乱了!”挽月嗔道。

南星抿嘴一笑,“奴婢说错了。”

挽月双手捧着脸颊,尝了一块哈密瓜,瓜丝丝甜着,可却不如那蜜饯甜到心底,反倒有一丝青涩,“你说……你要是讨厌一个人,你会把她比作什么?是好的还是坏的?”

南星想了想,道:“当然是坏的!什么蚱蜢、臭虫、老鼠、蝇子……什么丑,我就将他比作什么!”

“砰!”挽月止住了琴弦,径直向床上走去,“不弹了!睡觉!今儿星星不好,是乱的,影响我思绪了。”

南星同瑞雪面面相觑,小姐今儿是怎么了?怎么一会儿高兴,一会儿不高兴的?

星星?星星怎么了?

南星走出院子,抬头仰望,浩渺星河压清梦,“可真美呀!明明是美的么,小姐怎么说是乱的?”

星河无错,越是空旷的地方,越能看到满天璀璨。

玄烨迈着步子,从乾清宫信步到御花园,又从御花园牡丹亭走回了头。

顾问行好心提醒道:“皇上,前面就是坤宁宫了,您要不要去瞧瞧皇后娘娘?您自打上次回宫,同皇后娘娘拢共就见了一次面儿,还是在太皇太后宫里。”

坤宁宫?玄烨轻叹了一口气,“算了吧,今儿朕没任何心思,改日再找皇后说话。她身子不大好,你让太医院再去寻些名贵的药材来。内务府采办不到的,就去民间寻。再办事不利,朕摘了明珠顶戴花翎。”

“嗻。”

见皇上转身换

了一个方向走(),顾问行回望坤宁宫的匾额?()?『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无奈又惋惜地摇了摇头,心里道:都是可怜人!

慈宁宫中,宫女正在给昭圣太皇太后轻轻抚触额头,博尔济吉特氏布木布泰边闭目养神,边同自己的老仆人苏麻拉姑说话。

“你是说,皇上都走到坤宁宫门口了,又打道回去了?连门都没进?”

“是啊!”

太皇太后深吸一口气,“这俩孩子,哪里有帝后的样子?福临如玄烨这般大的时候,皇子都生出来了。”

苏麻拉姑道:“皇上同皇后成婚以来,一直相敬如宾。皇后娘娘是个贤惠老实的孩子,从来不争不抢。皇上不来,她也不去。”

“贤惠是好事,太贤惠了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这后宫里啊,太过冷冷清清,连个妃子都没有。赫舍里氏对咱们爱新觉罗家有恩,索额图也忠心。索尼临终的时候,哀家答应了要照顾好他孙女。可这样下去,哀家可怎么跟人家爷爷交待?瑶嘉身子一直不大好,哀家也心疼的很。

“上回章太医说皇后气血两亏,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寒症,恐难生养。若是强行孕育,恐怕……”苏麻拉姑顿了顿,犹豫着还是说出了口,“易有难产之相。”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睁开了眼睛,打发宫女下去,“可孕育皇嗣是大事,这么几年了,宫里一直未曾选秀,也不曾提拔其他妃嫔女子,对皇后已然是照顾有加了。呵呵,不过玄烨这小子做的也不厚道,去皇后宫里的次数屈指可数,听敬事房说,去了也多半是说说话。”

苏麻拉姑笑道:“皇上勤勉,心思都放在国事上了。”

太皇太后了解自己孙子,“哀家看,他是早对这桩婚事不满意,但又感念索尼一家的恩情,所以既不与赫舍里氏亲近,也不纳别的妃子,是感激大于情意。老拿自己尚未亲政说事,说鳌拜未除、三藩有乱,不想思量儿女情长。”宫里已经出过一个和尚了,再不能出第二个。“他成日里都和谁混在一起?”

“曹寅、纳兰容若、佟国维大人家的叶克苏少爷,还有图海。”苏麻拉姑欲言又止,终究是咽了下去。太皇太后对她多有了解,“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对哀家耍心眼了?咱俩是什么关系?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苏麻拉姑终于开口道:“奴婢听说,京城也有八旗子弟时兴……时兴男风的,听说那曹寅好看戏,会写戏文儿,别是……”

“别是皇上中意他了?”太皇太后接话道。

苏嘛拉姑怔怔又害臊似的点了点头。

“哀家看你是真的想多了!宫里说到底是女人太少了。”太皇太后想起一个人来,喃喃道:“一提起这个,病怏怏的还挺多的。恪纯家的女儿灵珊许久不曾进宫了吧?”

苏麻拉姑错愕,“您不会是想把淑宁郡主许给皇上后宫里吧?那可真不是个好人选!且不说她父亲是吴应熊、祖父是平西王,便是这位小主子,也是个病怏怏的身子,恐怕还不如皇后娘娘呢!”

太皇太后“啧”了一声,嗔了她一眼,“你怎么越来越糊涂了!哀家怎会让玄烨娶吴三桂的孙女?吴应熊留在京城,本就是个质子,娶他的女儿岂不是养虎为患?哀家是说,灵珊也大了,哀家这两年越发寂寥,也想宫里多几个孩子热闹热闹。不妨把灵珊和世璠都接进来,再给郡主在京中挑几个伴读。”

苏麻拉姑恍然大悟,笑道:“还是您有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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