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忍不住仔细打量章焰。

眼前的小男孩才五岁,五官不像成年男性那么硬朗，线条也柔和，清秀腼腆。一双眼睛分外明亮,不知是不是瘦的,眼睛显得很大,眼窝也有点深。

倒是跟她家囡囡似的，乍一看,漂亮得像小姑娘，但就是想不起在哪见过。

林雪轻轻蹙眉。

在她出神时,小男孩也有些不自在。

他从没穿过这么柔软漂亮的衣服，局促地站在林雪面前,低垂脑袋,揪紧手指低声：“阿姨，我、我没有那么多钱……”买这套衣服。

章芸也没有,而且章芸要是知道他穿这么好的衣服,肯定要骂他糟蹋钱。

林雪回神,忙安慰：“这是阿姨送给你的,感谢你救了囡囡。”

她声音轻柔,格外温暖。

说完见小孩仍局促，又哄道：“囡囡是阿姨的孩子，你救了他，阿姨不知该怎么感谢你才好,请你给阿姨一个机会，收下这套衣服好不好？”

章焰见自己不要衣服,林阿姨居然这么难过，迟疑地点了点头。

林雪顿时露出笑颜，揉揉他的头道：“真好,阿姨还给囡囡也买一套，跟你的是同款，到时你们一起穿上，肯定好看。对了，你想不想去看囡囡？”

想到那个糯米团子似的漂亮小孩，章焰眼睛微亮，带着期盼点头：“想。”

……

布置带着少许童趣的病房内，才四岁的小叶容栩躺在病床上，软乎乎的小脸蛋透着病气的苍白，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里蓄满委屈的泪。

说是四岁，但他看起来只有二岁孩子那么大，瘦瘦小小的，神情病恹恹，嫩乎乎的小手因为吊水，手背有一小片乌青。

叶博轩端着小碗坐在床边，语气耐心地哄他：“囡囡乖，吃饭了，张口啊——”

哪知这一哄，床上漂亮得像洋娃娃似的小孩竟“呜”一声，害怕扭头，噙着泪的眼底似乎仍藏着惊惧。

叶博轩轻叹气，眼底闪过一抹心痛，搁下小碗，抬手帮他抹去滑落在腮边的泪水，柔声哄：“囡囡不记得爸爸了吗？对不起，是爸爸没保护好你。”

小孩呆呆转头，半晌，试探地小声喊一句：“爸爸？”

声音奶声奶气，带着惶恐和不安。

叶博轩不由搂紧儿子，轻抚他稚嫩的后背，声音微微哽咽：“是爸爸，爸爸找到你了。”

小孩这才发泄般，扑在他怀里呜呜哭起来。

叶博轩心中愈痛，眼睛微微泛红。

……

林雪领着章焰进来时，病房已经恢复安静，叶博轩正给孩子喂饭。病床上的小孩乖乖巧巧，每次勺子递到嘴边，都听话地一口吃掉。

林雪离开前，也在哄叶容栩吃饭，是叶博轩见她心力交瘁，才接过活，让她去休息。

这会儿回来，见儿子终于愿意吃饭，她提着的心总算放下，忍着泪意笑道：“囡囡吃饭啦，真乖。对了，

快看看，妈妈带谁来看你了？”

一旁，章焰不自觉抓紧她牵着自己的手，目光紧张又期待地看向病床上那个漂亮得像洋娃娃的小孩。

漂亮小孩疑惑抬头，清澈懵懂的视线缓缓望向他们，忽然，黑葡萄似的眼睛微亮，看向章焰……脖颈上的玉坠，声音黏黏糊糊喊：“哥哥。”

因为高烧，小叶容栩其实记不太清昨晚的事，只留下害怕、惶恐的印象。但模糊的记忆告诉他，有一个小哥哥一直陪着他，背着他走出那片黑暗。

他不记得小哥哥长什么样，但他记得自己把玉坠给对方了。

小叶容栩一眼就认出玉坠，因为生病和害怕而蔫吧神情绽放神采，指着章焰脖颈上的玉坠，高兴跟爸爸妈妈说：“哥哥，小马，给哥哥。”

他想表达“哥哥是救他的人，他把玉坠给哥哥了”，可他太虚弱，一口气说不了那么多话，又不知道那是玉坠，只记得玉坠上有自己的生肖小马，便把玉坠叫小马，一个劲儿说“小马哥哥”，声音软糯。

幸亏叶博轩和林雪听明白他的意思，忙笑着安慰：“知道，哥哥不会跑的，你先快吃饭，等吃完饭，和哥哥一起玩好不好？”

小叶容栩立刻用力点头，接着眼睛晶亮看向负责喂饭的爸爸。

叶博轩好笑，点点他的小脑袋道：“从没见你吃饭这么积极过。”

说完赶紧抓机会喂一勺饭过去。

林雪笑着看这一幕，同时揉揉身旁章焰的头，低身问：“小焰也饿了吧？跟囡囡一起吃饭好不好？”

章焰过于腼腆，又羞涩，尽管肚子早就“咕咕”叫，仍下意识摇头。

叶博轩这时正好将一勺饭递到儿子面前，叶容栩听见妈妈的话，忙摇头，软乎乎的小手推着爸爸精壮的手臂，哼唧：“哥哥，吃。”

林雪也趁机对章焰道：“你看，弟弟也不吃了，小焰帮阿姨一个忙，陪弟弟一起吃饭好不好？”

章焰看了看病床上的漂亮小孩，又看看“为难”的林阿姨，再次被说动。

小叶容栩身体不好，出生就病弱，吃的是医生精心搭配的营养餐。

病房内没有别的午餐，章焰被林雪过去，也一起吃这些。

章焰起初还很拘束，小口小口地吃。但他实在太饿了，没一会儿，便忍不住吃得快了些。

叶容栩睁大一双乌黑眼，好奇看他，然后……自己吃一口，便让爸爸喂给章焰一勺，再吃一口，又让爸爸喂章焰一勺。

见章焰疑惑抬头，他还奶声奶气道：“哥哥，吃。”

就这样，一顿饭吃完，叶容栩竟比平时多吃了五六勺饭。

叶博轩惊讶，收拾碗勺时，忍不住侧身跟妻子咬耳朵：“怪道老人们常说‘一只小猪不吃糠，两只小猪吃得香’，还真是两个孩子一起吃饭，容易吃得多。”

林雪胳膊轻捣他一下，嗔道：“哪有说自己孩子是小猪的？”

要真能像小猪仔，胖乎乎的，倒也好。可她家囡囡实在病瘦，像

小猫还差不多。

不过章焰来了后，囡囡确实比平时要精神些，吃饭也有劲头。

“囡囡，你跟小哥哥一起玩，等会儿累了就跟小哥哥一起睡，记得把床让一点给小哥哥。”林雪叮嘱儿子。

见叶容栩忙乖乖往旁边挪挪，让章焰坐到床上去，她满意点头，拉着叶博轩一起出去。

“我看囡囡挺喜欢小焰，你看要不要跟小焰的父母商量一下，让两个孩子多在一起玩？”林雪跟丈夫商量。

叶博轩也有同样感受，叶容栩刚被救回来时，极度不安和惊惶，一开始甚至不开口说话。尽管后来好不容易喊了“妈妈”“爸爸”，可也就这两句，再多的没有，连他爷爷奶奶小姨来看他，他都不吭声。

但章焰来了后，情况明显有好转，囡囡不仅会喊“哥哥”，精神也比刚醒时好，不再时时惊惧。

“应该是那个时候小焰救了他、陪着他的缘故，他暂时依赖对方。”叶博轩说。

只是让章焰时常来和囡囡一起玩……

叶博轩又微蹙眉，想到那位女警察说过的话，不太确定道：“这件事不好说，还要看小焰他妈妈的态度。”

林雪不了解章焰的家庭情况，点头道：“也是，那就等小焰他妈妈来了再说。”

说完想起章焰刚才只跟叶容栩一起吃了点营养餐，又道：“你先把碗勺送回去，赶紧去陪孩子，我去帮小焰再买点午饭。”

叶容栩饭量小，吃完饭还要喝奶，一般营养餐不会准备太多。

章焰不一样，他是个健康孩子……可能有些营养不良，但饭量应该没有叶容栩那么小，只吃那点营养餐，恐怕吃不饱。

叶博轩听了妻子的叮嘱，顺手把带出来的碗勺食盒交给守在外面的护工，接着却揽紧妻子，低声道：“让保镖去，你也忙半天了，还没吃午饭，正好让他们帮我们也带点饭。”

林雪推他一下：“别闹，去给囡囡泡奶。”

说完就走了。

叶博轩叹气，转身回病房，动作熟练地给儿子泡奶。

泡好奶，递给病床上的儿子后，他顺手摸摸儿子的头，又摸摸章焰的头。见这孩子瘦伶伶，他叮嘱几句，起身到外面让人去买些牛奶来。

叶容栩因为出生后体弱，医生建议奶粉要喝到五六岁。章焰已经五岁了，应该不需要喝奶粉，喝牛奶比较合适。

吩咐完，他又想起上午那位女警提到章焰母亲时的态度，犹豫一瞬，拿出手机，给警局和自己雇的保镖打电话。

*

病房内，叶容栩抱着奶瓶，乖乖喝奶。

吃过饭后，他苍白的脸颊总算恢复些血色，软软的，像汁水饱满的桃子。细软的黑发搭在额上，因为抱着奶瓶，整个人又乖又软。

章焰和他一起坐在被窝里，眼睛一眨不眨，认真看他。

他从没见过这么可爱漂亮的小孩，软乎乎的，像糯米团子，好像戳一下，脸颊就会软软地凹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