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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 反抗的工人 是真的会杀人的!

“我只负责削裁木头啊……”

“我只是按他们说的把铁和煤扔进炉子……”

萧青冥和方远航指挥工人们起炉冶铁时,分成了好几个组,每个组又各有不同分工,每个人只负责其中一个小环节。

无论是小高炉,还是蓄热室,或者是水力鼓风机和炼焦土炉,都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新奇玩意,没有细细研究过,哪里搞得懂每一块砖摆放的缘由?

就算方远航拿着萧青冥给的图纸,都花费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勉强能依样画葫芦,还原出一个来,完全洞悉其中奥妙原理,方远航都不敢夸口,更何况这些一知半解都谈不上的匠人。

“还敢嘴硬,我看你们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监丞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手里的烙铁顿时戳了上去。

“啊啊啊——”整个训牢里哭喊之声连绵不绝,光是听着都叫人心惊肉战。

虐打了好一会,监丞始终没有得到他想要的。

气急败坏之下,他又来到奄奄一息的陈老四面前,狠声道:“你个老东西,他们学徒不知道,你是老师傅,又得了那位喻公子的赞赏,你肯定知道不少东西吧?”

陈老四知道求饶是没有用的,心知自己是活不过今日了,反正妻儿的病也有了好转,反而整个人平静下来,带着嘲弄之意望着对方:

“我不知道,这样的秘方,别说是大家族,哪怕是小手艺人家里,也是传男不传女,生怕秘方外泄的,怎么可能告诉我们这群外人?”

别说他对那套新玩意只能琢磨个大概,就算他真的掌握了这种方法,单凭那位公子派白大夫过来救了全家性命的天大恩情,他拼死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监丞气急:“好,死鸭子嘴硬是吧?”

他正要再打,忽然一个小监工跑进来,将手里一样东西拿给他看——是个精美别致的彩釉瓷瓶,上面写着安保丸几个字。

陈老四顿时脸色大变。

“这是什么?安保丸?”监丞拿起小监工递过来的瓷瓶,一打开,一阵药香扑鼻而来。

后面的孟小郡爷听了,不由奇道:“这种地方居然有安保丸?”

他将瓷瓶拿过来闻了闻,点点头道:“这可是好东西,用人参,灵芝一类名贵药材炼制而成,可精贵的很,只有非富即贵的人家才用得起。”

“好哇!”监丞面带冷笑,精神一振,可算抓住了陈老四的把柄,“这么贵重的药材,你一个贱籍工匠怎么可能会有?一定是你偷钱换来的!”

药材都是白术从太医院带来的,这些都是为皇帝准备的药,自然是赶贵重的带。

陈老四急得冷汗直冒:“不……不是……”

监工道:“这是从他屋子里搜出来的,他老婆宝贝的很呢,还藏在枕头底下!”

陈老四还记得他二人千叮万嘱要他们一定要好好保管,可他屋中家徒四壁,也只能藏在枕头底下,想着不要说出去,这谁能知道,再过些日子,药吃完了,病也好了。

没想到,竟然硬是被翻了出来。

监丞想起陈老四家那个颇有几分媚态的媳妇,脸上泛起一丝邪笑:“不是你偷的,那就是你老婆偷的!总之,一个偷盗罪是逃不了了!”

若是一股脑把这么多人在这里打死,没个合理的借口,还真有些说不过去,永宁王府也不想闹得太大。

现在既然有了送上门的把柄,监丞笑得越发狠辣:“人证物证确凿,还敢抵赖?”

“若是把你送官府,一顿杀棒,你就活不成了,只可惜了你那年轻的媳妇就要守活寡,还有你那个没用的儿子,从小就背上小偷之子的恶名,都要跟着你一同受罪。”

陈老四心中冰凉一片,千钧愤怒如寒冰包裹的火山压在他心口,四肢百骸都在颤抖。

他悲愤交集,喉头一阵腥甜,竟然呕出一口血。

“你……你们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你们会遭报应的!”

周围的其他工人和陈老四带出来的学徒们,人人义愤填膺,愤怒到了极点。

为什么他们明明已经逆来顺受了,还要往死里逼迫他们?

他们不过是老老实实做人,辛辛苦苦干活,一年到头,也不过为了一口饱饭,为什么还要被人责骂,殴打,羞辱?

抢走钱财,抢走希望,抢走性命,临到头了,甚至还要栽赃一桩偷盗罪,带着污点离开人世!

他们究竟做错了什么?要在这样的充满不公的人世走一遭?

监丞丝毫没有把众工人眼底的熊熊怒火当回事,拿着皮鞭拍了拍陈老四满是血泪的粗糙脸颊。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仔细想想冶炼精铁的秘方,如果你识相,老老实实说出来,今天打盗窃罪,我可以一笔勾销,否则的话……哼!你,你全家,还有你们,都得死!”

监丞拷问了一日也有些累了,见梁督监和孟小郡爷都离开休息,他也乐得轻松,吩咐监工守门之后,也锤着酸软的胳膊回到隔壁的房间小憩。

见众人都被铁链锁着,又被打得奄奄一息,两个监工懒得费事看守,找了张桌子喝酒赌钱去。

没过多久,训牢里只剩下一阵阵愤怒的抽气声和□□声。

“陈工头,你没事吧?还能撑住吗?”一个工人焦急地问。

其他学徒们也担忧地望着他。

陈老四满脸污迹,带着绝望之色,默然摇头:“我今天恐怕是活不成了,只是我的妻儿,他们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回来,没想到还要受我连累……”

听他这么说,其他人越发愤懑难平,谁没有妻儿老小?谁不想活命,过个安稳日子?今日陈老四落到此下场,保不齐下一个就是他们。

“呸,狗日的监丞!黑心的贪官!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咱们跟他们拼了!”

其中一个工人眼神发狠,猛地把手腕从脱落的铁链中抽出来,众人惊愕地望着他。

原来他平时专门负责打铁链和铁锁一类的工具,非常了解它们的结构,衣袖里常备着一根铁丝,以备不时之需。

这牢中常年阴暗潮湿,铁链和锁早就腐蚀了,锈迹斑斑,被他稍微挑弄一下,就把锁芯滑开,成功脱身,顺便帮陈老四等其他人一个个解开锁链,将大家从刑架救下。

一众工人死里逃生,顿时振奋起来:“你小子有一手啊!”

“是大家伙命不该绝!要我说,左右也是等死,不如咱们杀出去,拼一把!”

“我们的命贱?他们的命贵?就算是同归于尽,那我们的贱命换他们的贵命,咱们也赚了!”

“对!反了他娘的!与其被贪官污吏糟践死,不如杀了他们,同归于尽!”

“一会逃出去,我们联络其他工人们,大家一起逃跑,咱们这么多人,往天南海北一撒,官府也找不着我们!”

陈老四本已绝望,浮现死志,乍然又有了一线生机,大喜大悲之下,他用力一抹眼泪,重重点头:“好,冲出去,跟他们拼了!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就算一死,哪怕能制造混乱让家人趁机逃跑,也是值得的!

一大群得了自由的工人,直接将牢房里的各种刑具取下来当做武器,烧红的烙铁,沾了盐水的皮鞭,扎了尖刺的狼牙棒,铁棒、铁锹……这里别的不多,唯独铁器到处都是。

每个人都至少拿了一件武器,带着满腔的愤怒和视死如归的勇气,疯了一样冲出了牢房,外面几个正在喝酒赌钱的监工吓呆了,当然挨了两棒子晕死过去。

那个正在睡大觉的监丞,还在梦中尚未清醒,就被工人们一把揪起来,被张蒲扇似的大手,狠狠地扇了几个大耳瓜子。

“狗东西!今天就先拿你祭旗!”

监丞整个人都被扇懵了,刚睁开眼睛,眼前就是一群赤红着双眼的凶神恶煞,上来对着他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啊啊!你们怎么跑出来的?你们这群刁民是要造反吗?!”

回应他的却是,皮鞭和烙铁,各种刑具逐一往他身上招呼,痛得监丞嚎啕大叫,屎尿都失禁了。

“别打了!别打了!你们疯了吗?”

向来只有监丞打骂工人们的份,他几时受过这样的惩罚,很快被折磨得满身是血,皮开肉绽,脸上,身上都找不出一块完好皮肉,几乎不成人形。

“饶命……好汉饶命啊……”

那个被监丞的烙铁烫伤的工匠恨声道:“现在叫饶命?晚了!”

陈老四也硬下心肠,折磨了他们数十年的监丞,终于恶有恶报,他胸中既畅快,又觉得一片悲凉,他们注定不会有好下场,但是也算为自己报了仇了!

“走!先把这鸟斯绑起来,咱们去找那个梁贪官,还有那个贵公子,把他们捉起来!”

一群人浩浩荡荡离开了训牢,顺便将牢房中关押行刑的工人,一并释放出来。

一路上遇到零星的监工,立刻敲晕,凭借着人多势众,竟然没有一个监工,能把消息传出去。

其他工匠和矿工看见这群人的身影,也是惊得目瞪口呆。

为首的是陈老四,多年以来,他在匠人中带出了无数出师的学徒,人缘和声望都很高,其他工人们知道今天早上发生的事,对他们无不同情愤懑。

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们了,没想到,这群人竟然要反了!

有的年轻工人血气方刚,也曾受过监丞和梁督监的盘剥,头脑一热就加入了他们。

另外一些早已在漫长的磋磨中失去了血性和希望的工人,只是默默地观望着,既不告密,也不帮忙。

他们一路走来,身后跟着的人群越来越庞大,群情鼎沸。

可惜他们没能找到梁督监,反而先找到了萧孟小郡爷。

此时,萧孟小郡爷本来在凉亭中等着梁督监,商量如何瓜分精铁秘方的庞大利益,为了避免下人打扰,统统让其他人走的远远的。

两人再如何也想不到,在自家地盘里,竟然突然冒出来了一大群反抗的工人。

凉亭中,小郡爷正在独自吃酒菜,谁料,远远的,他骤然看见一群气势汹汹的工人,手持各种武器冲他围上来。

孟小郡爷吓得大惊失色,口中一边呼叫着周围的护卫和打手,一边狼狈逃窜。

可他常年养尊处优,如何跑得过乌泱泱一大群壮年劳工,很快就被众人捉住,又是一通狠打,七手八脚用麻绳捆成了肉粽。

萧孟小郡爷愤怒发狂:“你们这些刁民,知道本郡王是谁吗?你们全家都要死,三族,不,九族都要死!”

一个工人一口浓痰吐到他脸上:“要死就一起死!反正不打死你们,我们也是要死的!”

萧孟瞬间如同一盆冰水浇头而下,内心绝望,这群人是真疯了,是真的会杀人的!

监丞和小郡爷等人被造反工人绑起来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冶炼厂和矿区,文兴铁厂从上到下都震惊至极。

整个铁厂足有三千工人,他们纷纷放下手里拉的矿石、打的铁锭,不断往这里赶,得了消息的监工和护卫们,也纷纷举起棍棒赶来。

双方人马越来越多,监工和护卫们人数少,投鼠忌器,生怕孟小郡爷有个闪失,都不敢动手。

气氛凝重到了极点,随时都可能失去控制,酿成一场混乱的暴力冲突。

就在一发千钧之际,铁厂大门突然被一众县衙的差役打开,一大群人鱼贯而入,为首的正是文兴县的县令,以及带着一众近臣,去而复返的萧青冥。

众人匆匆赶到冲突现场,剑拔弩张的气氛已然一触即发。

“喻、喻大人,您看,这该如何是好?”县令满脸忧愁地望着萧青冥,声音都在打颤。

这里的人,一个是永宁王府的小郡爷,一个是京城喻府来的大官,还有文兴铁厂三千工人夹在中间,他谁也得罪不起啊。

萧青冥越众而出,沉锐的目光缓慢扫过众人的脸,那是一张张悲愤,怨恨,充满绝望的脸。

萧孟小郡爷眼前一亮,瞬间燃起了几分期望,谁都好,快来救他啊!

“那人是京城里来的大官,跟他们都是一伙的!”

工人们诧异而警惕地望着他,议论纷纷,只有陈老四和最初造反的几十个工人,面带踌躇和为难。

萧青冥不发一言,缓缓上前。

身后的秋朗和莫摧眉几人,握紧了武器,面色凝重,绷紧了全身神经,生怕这位有个闪失。

四周死寂一片,唯独萧青冥步履从容,不紧不慢地来到工人们之前,他在袖中,一张淡金色的卡牌金光流转。

“诸位,我来自京城喻家,你们手上那人乃是宗亲,在朝廷中没有半点官职在身。”

“你们绑了他,只会惹来祸事,如果你们一定要一个人质,才愿意敞开来说话,不如让我来做你们的人质。”

“你们可以放心,我说话,绝对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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