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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我不是想轰你走,是想让你放下担子,好好歇歇。”

隋驷抬头:“你看看你自己,都瘦成了什么样?”

喻堂本能抿了唇角,犯错似的低下头。

隋驷看着喻堂,不知道为什么,胸口的压抑反而松动了些许。

知道喻堂放在他身上的心思,隋驷不想给喻堂无用的期待,从没好好看过喻堂。

现在他却慢慢发现,喻堂这样的时候,并不像他想的那样招人厌烦。

喻堂的气质木讷温吞,这样的温吞可以掩去不少细节,让人觉得他的长相并不出众。可那双眼睛干净温柔,安安静静垂着头,散碎的额发也落下来,眼睫下敛着一点不甚清晰的雾气。

隋驷想起那天,他把喻堂从河里救出来,用衣服裹着抱去医院时,心里一瞬闪过的无数念头。

如果没有隋家的赌约,没有合同的事压得他喘不过气,他会让喻堂好好待在家里,哪儿也不去,什么都不做,安安心心地休息。

医生提醒过他,喻堂现在的状态不稳定,急于进行正常的交流和相处,可能会导致更严重的后果。

……可他没有时间了。

对喻堂来说,只要他耐心一点,温柔一点,应当就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隋驷看着喻堂的神色,他尽量把握着尺度,缓声说:“饿不饿?”

喻堂向后退了退。

“系统,查一下。”俞堂在脑海里问,“OOC值波动了吗?”

系统举着防电击小纸伞,格外惊讶:“没有!”

俞堂心里大致有了数。

按照规则,他应当被隋驷这样的目光引得紧张忐忑,立刻强行找回工作状态,做他作为喻特助该做的事。

可现在,即使喻堂依然瑟缩着往后躲,人设的OOC评测也没有任何波动。

没有波动,说明这个世界的剧情发展,喻堂身上所累积的压力,医生对喻堂精神状态做出的诊断,已经提供足够的逻辑支撑,让人设发生了新的变化。

“医生的诊断里,的确说喻堂正在急性应激期,可能出现反常举动。”

系统也翻到了这一条,紧急下载了《人类精神疾病指南》:“宿主,我们要查一查,什么才算是反常举动……”

“跑。”俞堂说,“去住大别墅,当营销总监。”

系统:“……”

它觉得这个举动有些许过于反常了。

“不要紧,局里的规定有Bug。”

俞堂已经总结出了规律:“只要我能解释清楚我的行为逻辑,就不算OOC。”

就像现在的喻堂,因为已经承受了超出极限的压力,即使做不回当初那个从容稳定的喻特助,也不会再引起人设的波动。

对隋驷来说,那个曾经对他百依百顺、予取予求的工具人备胎喻堂,已经开始失控了。

“我的状态太差,现在是紧张性木僵的急性应激期,不能和外界进行有效交流。”

俞堂说:“隋驷把我叫起来,强行让我接受新的环境变化刺激,进一步加剧了应激反应,我已经没有余力照顾他了。”

这一段的剧情很合理,系统给监察部打报告,忧心忡忡:“可我们怎么过渡到大别墅呢?”

“我知道这不是我能留宿的地方,凭借本能,离开了隋驷家。”

俞堂:“一路流浪,走到了W&P给员工提供的别墅区……”

系统:“……”

“好吧。”俞堂退让,“走到了工作室。”

这是喻堂最熟悉的地方,即使意识不清,他的身体本能地记得自己有事要做,也会回到这里。

为了替隋驷拿下这份合作,喻堂在W&P的下级部门义务帮忙了半年,W&P派来交接的工作人员不会不认得他。

发现他的异样,喻堂就会被W&P的人保护起来,带回总部妥善治疗。

“大公司大财团,都是利益优先的。”

系统还是担心:“他们要是觉得宿主的状态不好,不想雇佣宿主了怎么办?”

俞堂很和气:“那我就黑了他们总裁的邮箱,送他们一本《零基础教你如何收购一家财团》。”

系统:“……”

系统给自己开了静音,抱着写好的人设行为逻辑申诉书,去监察部汇报了。

俞堂收回心神。

隋驷还在和他缓声说话。

喻堂垂着眼睫,不回应,神色也没有波动。

他又像是那天在办公室里一样,一动不动地坐着,连刚才突如其来的畏惧瑟缩也没了。

隋驷拿过粥,舀了一勺,递在喻堂唇边。

“吃一点。”隋驷说,“你和我赌气,但没必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他的语气显得温柔又体贴,和所有荧幕上和镜头前最正常的配偶一样。

喻堂像是没听见他的话,直到勺子里温热的米粥在唇边碰了碰,蒙着雾气的眼睛才动了下,抬起头。

隋驷有些无奈:“张嘴。”

喻堂依言张开嘴,就着隋驷的动作,把那一勺粥含在嘴里。

他只是含着,不嚼也不咽,又不动了。

喻堂的年纪比柯铭还小一点,他含着这一点粥,脸颊稍稍鼓起些弧度,看着就更显得小。

几乎像是头懵懂混沌的鹿。

“想什么呢?”

隋驷失笑:“行了,我认错。”

“我认错。”隋驷轻声说,“没有你不行,早上不该那么对你说话,别和我赌气了。”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想要去摸一摸喻堂的头发。

手抬到一半,喻堂却忽然坐起来。

喻堂拔掉了手上的吊针,没去管手背上带出的血痕,站起身下了床。

喻堂的动作并不快,甚至每个动作都透出隐隐的僵硬刻板,却又仿佛格外坚决。

“你干什么?”

隋驷愣住:“喻堂,你要干什么?你——”

他很快就知道了喻堂要做什么。

喻堂的动作很熟练,熟练得像是因为不知道多少次的重复,早变成了某种既定的模式。

不用思考,不敢思考。

他背对着隋驷,把自己躺过的床收拾好,被子叠成原本的样式,床单抻得平平整整。

喻堂在屋里徘徊,像是根本没看见隋驷,把吊瓶和输液管整理好装进塑料袋,又把所有挪动过的东西恢复成原样。

喻堂跪坐在地上,把地毯被弄出皱褶也一点点抚平。

他拎着那个装了医疗垃圾的塑料袋,走到床头,拿起那份刚开封热腾腾的粥,一并倒进去。

“喻堂!”隋驷瞳底狠狠一缩,他过去拦住喻堂,沉声问,“你什么意思?你——”

隋驷神色变了几变,愕然刹住话头。

喻堂没在看他。

那双眼睛里沁着雾气,喻堂的视线很模糊,像是什么都看不见,也流不出任何情绪。

喻堂从隋驷身边绕过去,关了卧室的灯。

他意识混沌,只有一件事依然记得清楚,这间卧室绝不允许自己留宿。

这不是他的家。

喻堂拎着那袋垃圾,走出整理妥当的卧室,打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隋驷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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