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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第72章

她们会分手的理由, 其实真的很普通,没有什么值得摆上来絮絮叨叨的隐情,也没有那么多自以为的委屈和牺牲, 更不是所谓的为了不连累你所以不得不放弃你的俗套剧情——至少唐北檬并不这么觉得。

她会选择分手,就说明她才是那个先放弃的人,这一点也不委屈,也没有那些荧幕里爱情故事的伟大。

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她就是那个最坏的人。

理由很纯粹, 只不过是世间所有情侣分手理由中最最最最普通的一种——当时的她们已经不合适了。

因为人生轨迹的不一致。

因为祁一柠要去向更好的未来,而唐北檬……那个时候似乎只是在不停地朝着崩坏的边缘走去, 并且这种崩坏,她完全无法控制。

尽管她试图去努力,试图控制自己。

也做了很多很多努力, 想要继续攥紧这段被她所珍视的关系。

直到分手后, 她却只能庆幸能在自己内心最完整最美好的时候遇着祁一柠,

但可惜,地不利, 人不和, 也没有天时。

她再怎么努力想要抓紧祁一柠,最后还是只能狠着心逼自己放开。

把自己打碎再重组起来。

是一个特别特别特别痛苦的过程, 唐北檬特别怕痛,但是不得不选择这么做。

有个说法特别对,父母是拦在死亡面前的一道墙。

或许“死亡”换成“成长”这个词, 也是说得通的。

唐北檬从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孩。

可在唐先生去世之后,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原本的童话世界崩塌, 面临着的只是这个残忍又冷漠的现实世界。

她极力地劝诫自己这没什么, 在其他人面前表现出一如既往的积极乐观, 但其实她无法控制自己慢慢走向崩坏, 这是一段尤其痛苦的过程。

特别是在这段过程里,还会涉及到祁一柠。

事情始于那天晚上。

她第一次真切地面临了张琪丽,面临了失去城堡的世界。

慌乱,无措,痛苦,折磨,难堪……所有的情绪奔涌而来,让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全然一新的世界。

嘈杂的夜晚,看热闹的人很多,巷子里围着水泄不通的人,认识她的,不认识她的……全都聚集在一起。

无数道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或是好奇,或是惊讶,或是可怜。

像是无数条用来破开时间的分割线,一条一条,划在她身上。

她其实并不疼,只是觉得奇怪。

为什么这些人都会用一种“我早就知道你唐北檬不是表面上这么无辜”,或者是“你看起来很惨很失败但你应该也并不是一点错都没有”的眼神看着她。

仿佛她就理当如此承受一次这样的磨难。

才能真正认识这个世界。

才能和这个世界的其他人一样。

才能被那些看热闹的人所接受。

她被林殊意护着,祁一柠也护着她,拼命将张琪丽扯走。

林殊意尽量挡住她的视野,不让其他人看到她的样子,或者是不让她去看那些人。

可那时候的林殊意大概也是第一次面临这种状况,她的慌乱不比唐北檬少,她还是挡在唐北檬身前,捂住她的耳朵,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然后一字一句地说着,

“没事的,唐北檬。”

“她不可以怪你。”

“所有人都不可以怪你,你别听,别看。”

“我和祁一柠会保护你的。”

唐北檬很幸运,幸运到就算到了这个时候,也仍然有人愿意护着她,也仍然有人愿意挡在她前面。

她们都希望她不受到伤害。

“我知道的。”

她轻声说着,没有任何情绪。

因为她并不知道自己应该产生什么情绪。

当时的情况很乱,很吵。

唐北檬甚至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样的状况。

是应该强撑着说我没事,还是应该放肆大哭,宣泄情绪。

她无法做出合理且符合她们期待的选择。

她只能恍惚着往祁一柠站的巷口那边看。

灯光摇曳,路灯下飞虫横冲直撞。

祁一柠被张琪丽攥住领口,发丝凌乱,摇摇晃晃,死咬住唇,眼底的光熄了又亮,白净的脸和脖颈上多了几条触目惊心的划痕和血丝。

许是感受到她的视线。

祁一柠也抬眸看了过来,涣散的目光在她这边聚焦,漆黑瞳仁里映着明明灭灭的光,被几缕路灯光束切割分散。

红着眼眶,张唇说了几个字。

听不清,但唐北檬可以猜到,祁一柠说的是,

“没事的,唐北檬。”

唐北檬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和动作,可她还是勉强朝祁一柠笑了一下,像以前一样。

她很想将自己维持在之前的状态。

可还是忍不住发着抖,颤栗,害怕。

近在咫尺的林殊意感受到她的情绪,慌乱无措地拍着她的肩,安慰着她,

“没事没事,祁一柠也没事,她力气很大的,不会受伤。”

“可是阿殊……”

唐北檬仰头望着林殊意,她打断了林殊意的话,眼眶泛着止不住红,哽咽着,呜咽着,

“你看起来很害怕。”

“祁一柠她也,看起来很痛。”

*

唐北檬一直都在反思自己在那段时间的心情。

其实她真的是个很糟糕的人,糟糕到只顾着自己。

第一次。

祁一柠因为要照顾她,要陪着她,没能再去省外公司的实习的时候,她一开始不答应,可后面还是被祁一柠说服,甚至之后还一直在用尽全力说服自己,其实海临市有很多公司都很不错,就算不去省外也不会再耽误什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因为如果现在没有祁一柠的话,她恐怕不知道怎么维持自己如此糟糕的现状。

在那个当下,她需要祁一柠,没办法离开祁一柠。

第二次。

她看到祁一柠手机里的还款短信后。

一夜没睡。

太多的事情涌到脑子里,她在用尽全力地想,要如何正确处理好这段因为她已经悄悄发生了太多变化的关系。

直到第二天,祁一柠打了电话给她,一切照常,语调温和,问她有没有吃早饭,今天打算做什么,要不要见面。

她憋住自己喉咙里的呜咽,尽量维持着正常的语调,说要见面,要一起去吃那家她盯了很久的日料,就在学校附近。

挂了电话后,她捂住脸失声痛哭。

她舍不得。

她实在是,太舍不得这么好的祁一柠,所以她决定要再试一试,再多试着抓住祁一柠,只要不让自己这些糟糕的事情影响到祁一柠,不让自己的不幸传染给祁一柠就好了——她当时单纯地想着。

那时候,她还觉得自己可以完全把祁一柠择出来。

她把自己所有的包包、项链……值钱的东西都处理好,然后找到张琪丽,哭着求她把祁一柠的钱还给她,求她再给她一些时间,她会努力分期把钱还上,直到把所有的债还清之前……她保证自己会带着这份愧疚和自责继续生活。

只要不把祁一柠扯进来,她可以永远被桎梏于这个永远不会再感知到幸福的牢笼里。

兴许是前面的二十年过得太舒坦了,现在报复来了,她可以接受,该怎么折磨她都可以。

唯独不可以是祁一柠。

绝对不可以是祁一柠。

张琪丽答应了她,暂时没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包括林殊意,也包括祁一柠。

祁一柠会选择这样做没错,如果是她的话,她大概也会这么做,这是因为祁一柠把她放在一个很重要的位置才会选择这么做,所以,她不能让祁一柠失望,她要和祁一柠说她已经知道了祁一柠做的这些事,但不能因为这些事和祁一柠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争吵。

她不想让祁一柠因为心疼她,而把自己本该美好的生活抛弃。

她并不打算瞒着祁一柠,她本来抱着一种自欺欺人的侥幸,应该不会有下一次了,所有的问题和事情都安排好了,张琪丽不会再来了,祁一柠也没有其他债主的联系方式。

她的生活有在慢慢变好,只要好好工作赚钱,她总有一天能把所有的钱还清,不会再把祁一柠拖下泥潭。

所以她决定和祁一柠坦白,在她整理好自己的思绪之后,在她收拾好自己破败的心情之后,在她找到一个和祁一柠谈论起这件事也不会吵架的方法之后,

她一定会和祁一柠坦白。

那时候,她觉得她到死也不会放弃祁一柠,所以她不会欺瞒祁一柠任何事。

她原本是这么想的。

但是,真的有第三次。

沈女士确诊了抑郁症,在她完全没料到的情况下,在唐先生去世之后,沈女士整日忧心忡忡,她只以为是正常反应,却没往这边想过。

直到她某天回家后发现沈女士割腕自杀未遂。

直到沈女士确诊,她还恍恍惚惚,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家人、朋友和恋人,都因为她变得越来越糟糕。

是她没注意到沈女士的异样,每天忙着学校和便利店兼职,回来之后也不怎么和沈女士说话,因为累,因为看见沈女士就会想起唐先生,甚至因为沈女士总是每天以泪洗面而害怕去面对沈女士,因为每一次攒起劲去和沈女士说一些开心的事情,沈女士总是笑得那么勉强,最后所有的话题也只是会回到“她们为什么会这么不幸,老天爷为什么这么不公平”这个问题上……所以回家之后她宁愿把自己闷在房间里。

她真是太糟糕了——唐北檬坐在医院凳子上的时候,禁不住这么想。

她无比清晰地知道自己有多爱沈女士,可现在的沈女士让她很累——因为沈女士的多次割腕,所以回家之后第一时间跑去厕所看有没有血迹,每过一个小时和沈女士通一次电话确定她是否安全……

大片大片的事情全都朝她涌过来。

她甚至没来得及去思考,这样的自己,在其他人看来是不是也是这样,比如说祁一柠,是不是也因为她而变得很辛苦。

在那片自欺欺人的烟雾被驱散之前,她一直觉得,只有在祁一柠面前,还可以找着拥有那么一点纯粹快乐的自己,可以肆无忌惮地吐槽今天遇到的奇葩客人,可以抱怨自己有多累,可以找点空闲时间和祁一柠见面,然后缩在祁一柠温暖柔软的怀抱里撒娇。

祁一柠不会和她哭诉什么,也不会像沈女士一样以泪洗面,只会笑着亲亲她,然后带她去吃好吃的,搂着她看电影,给她世界上最柔软最可靠的拥抱,给予她最正面的能量和反馈。

如果她继续和祁一柠说这些事,祁一柠也只会继续爱她,一次又一次地被她视作救命稻草。

她总是以为只要祁一柠在,她就可以继续撑下去。

但只要稍微跳脱出来一点去看,就会发现这其实是一种特别病态的想法,因为会完全将自己的生活动力依附于另外一个人。

对另外一个人来说不太公平。

她把祁一柠当作仅剩的救命稻草,可祁一柠理当不应该只是她的救命稻草。

但唐北檬实在是太喜欢祁一柠了,所以她尽量忽视着这种不公平,尽量说服自己,并且一直选择自欺欺人。

第一次发现沈女士割腕自杀的那天,她还没来得及和祁一柠说,就在医院遇到了周南。

祁一柠的学长,见到她后有些惊讶,问她,“唐北檬?你是祁一柠的朋友对吧,今天来看祁一柠的吗?”

这对唐北檬来说是一句信息量很大的话,她不知所措,紧紧攥住自己的指尖,几乎要将自己的嘴唇咬破,“祁一柠……祁一柠她怎么了?”

“……”周南沉默一会,大概是怕自己说错了话,有些犹豫地开口,“也没什么,就是轻度肠胃炎,我爸在住院,正好我前几天看见她也在住院,昨天就出院了好像,我听她医生说就是最近压力太大。”

昨天……昨天祁一柠还在和她说在公司上班,然后她下班之后还去祁一柠公司楼下接她一起去吃晚饭。

她们明明见面了的。

唐北檬实在是想不到,祁一柠是从医院出了院,再绕去公司,为了维持正正常常的样子,和她一起去吃晚饭。

在这样平静的表面下。

她却一直不知道祁一柠压力大,很明显,祁一柠的压力全都来自于她。

唐北檬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应对站在她面前的周南,她只想得起祁一柠昨天被风一吹就变得有些苍白的脸色,还有有些勉强的笑容。

大概是见她表情有些不对,周南又有些担心,毕竟唐北檬和祁一柠的关系比他近许多,他没想过唐北檬还不知道祁一柠住院的事情,又怕是自己多嘴,所以解释了几句,

“没事的,她就是轻微的,而且也没什么大问题,年轻人得个肠胃炎什么的都很正常,我也得过,现在基本上都不犯病了,她不告诉你可能是不想让你担心……”

他费力地揣测着祁一柠的想法,给唐北檬解释着,可越解释,到了“她不想让你担心”这句话的时候,唐北檬蹲了下去,捂住脸痛哭起来,在医院走廊上哭得撕心裂肺。

瘦弱柔软的漂亮女生,抱着膝盖埋头痛哭。

这在医院并不是少见的场面,可就算如此,还是有些人好奇地看着他们,问她怎么了。

周南有些尴尬,慌乱地掏出纸递给唐北檬,“你……你怎么了?”

唐北檬抬头看他,眼圈红得吓人,“学长,她不想让我知道,你就不要告诉她我已经知道了,我没事。”

“啊?”周南看着唐北檬极差的脸色,和极为坚定的表情,实在是有些没办法,只得点头答应,“嗯,好。”

然后他的电话响了起来,是导师的电话,他拿起电话走到一旁,接之前看了一眼唐北檬,她蹲在走廊的角落里,仍然在掉着眼泪,发愣地盯着地上的瓷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南轻叹口气,又走远了些才按下了接听键。

他的导师,也是祁一柠的导师,打电话过来让他劝劝祁一柠,劝祁一柠不要放弃出国名额。

他当时还不知道这件事,被导师一通电话打懵了,只能是答应导师会试试看劝劝祁一柠。

电话打完,他回头的时候,蹲在走廊处的唐北檬不见了。

他的目光转了几圈,也没找到唐北檬的身影。

于是只能作罢。

唐北檬当然听到了,或许该用最后一根稻草来形容这一通电话对她而言的作用,可偏偏在她跑去医院洗手间偷偷哭的时候,祁一柠又打来了电话。

她看着屏幕上“祁一柠/爱心”的备注,视野模糊得已经有些看不清,眼泪砸到屏幕上,一颗一颗,再从屏幕滑落,晶莹剔透。

接下电话之前,她逼迫自己得出最合理的结论:

她应该把话说清楚,让祁一柠不要放弃出国名额,要去国外念书,不要顾及她的想法和她的生活,只要顾好自己就可以了。

但接下电话之后,祁一柠轻轻柔柔地喊她“唐北檬”的时候,说晚上来接她的时候,她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这是特别残忍的一件事,她发现了自己内心深处那个最自私的想法,一直被她忽略的想法。

从第一次就有。

祁一柠为她放弃实习的时候,她不够坚持,轻而易举地被祁一柠说服。

发现祁一柠替她还债之后,她仍然不够坚持,为自己找理由,瞒着祁一柠,去偷偷把钱还了,也许并不是她真的不敢告诉祁一柠,而是她不想告诉祁一柠,除了害怕和恐慌之外,她其实是隐约有些为祁一柠这样的付出感觉到所谓的安全感的。

甚至会刻意去忽略,去欺骗自己,告诉自己这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祁一柠就是祁一柠,如果祁一柠没有这么做的话,反而会奇怪——她会有这种感觉,尽管这种感觉被她用理智,用良心谴责,可她还是极为羞耻地产生了这种感觉。

到了现在,祁一柠生病不敢告诉她,放弃出国名额不敢告诉她的时候,她才迟来地发现,自己这种感觉有多自私。

只顾着从祁一柠那里汲取能量,却从没想过祁一柠在面对她的时候压力会有多大。

而就算在这种情况下,她还是自私地产生了想要继续抓紧祁一柠的想法,甚至无比地清楚,就算说出来了,她也仍然有很大的可能被祁一柠说服。

她舍不得祁一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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