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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荡荡酒壶 二更合一,作收5w加更。……

朱襄揉着肩膀冷笑:“这绝对是李牧教你的。”

王翦的脸板不住了,他无奈道:“李牧都快急得亲自来巴郡,和我换职责了。”

他见李牧把虎符丢给他,说要去巴郡,王翦差点没拦住。

还好公子政在,一个猛扑挂在李牧背上,把李牧拦了下来,然后好说歹说,李牧才继续留在吴郡。

“公子政也十分生气。”王翦道,“公子政说,一个阿父,一个舅父,统统不省心。”

太子子楚干咳一声,道:“政儿这孩子,怎么能如此说长辈?”

朱襄道:“政儿说得对,我和你都不省心,快反省!”

太子子楚:“……”他在心底骂人。

李冰忍笑:“确实。”

朱襄道:“王翦来了,下一件事就能做了。”

王翦挑眉:“有需要动兵的地方?”

朱襄道:“剿匪。”

王翦问道:“剿的真的是匪?”

朱襄道:“太子和长平君都说是匪,那就是匪。”

太子子楚道:“没错。朱襄,剿什么匪?”

王翦:“……”

太子子楚原本是这样的人吗?还是说,太子子楚也是与蔺丞相一样,与朱襄待在一起就会变得很奇怪?

朱襄道:“一些豪强把持着县城,自己建立军队,不听郡守指挥。巴郡郡守虽然深受其害,但若扫灭,不仅会费很多波折,扫灭后也难以管理。”

朱襄敲了敲地图:“我现在要夺回长江沿岸和交通要道上的几座县城,如果他们不肯交权,就打。不管是什么人,秦国的县城不让秦军入驻,就是反叛。”

朱襄检查了这几次民乱的徭役的资料,中间层层剥削欺压,也是民乱生出的最重要的原因。

现在巴郡的徭役相当于后世的“包工制”。巴郡郡守知道巴人彪悍,也知道秦国突然废了之前已经修好的路重新修建,有些过于没理。所以他咬紧牙关,这次钱粮算是勉强给足了的。

但钱粮经过层层包工,到了役夫手中,就连吃饭都困难了。

庶民总是很能忍耐的,若到了民乱的时候,就是真的活不下去,不如去拼死一搏。

因为庶民们都知道,他们拼死一搏也搏不出个什么,就是反正快死了,不如与别人同死而已。

现在巴郡的路必须修,即便是朱襄和子楚,也不能让秦国该修的路修不出来。

所以朱襄需要扫灭几个豪强,从豪强的嘴里抠钱出来。

有王翦在,扫灭豪强轻而易举。

而有他和太子子楚两人坐镇巴郡,擅自动兵也没有关系。

“没想到朱襄居然有亲自动手的时候。”李冰感慨,“不过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几人沉默。

朱襄第一次动手是在成都,第二次动手是在云梦泽。

现在是第三次了。

太子子楚道:“我是第一次见到朱襄说要对人动刀子,算是开了眼界。等回咸阳的时候说给君上听,君上一定很感兴趣。”

王翦道:“要打哪几座城池,交给我。”

朱襄道:“交给你了。”

他将需要“占领”的城池圈出来。

这些城池中的豪强若能乖乖“迁徙”,他们就能保留富贵。

朱襄愿意让他们直接去黔中郡和吴郡,给他们平原中的好地,让他们带着家丁去垦荒。

若他们不肯迁徙,非要留在巴郡,那么就全家的人头不保。

朱襄又做出了这等残忍的事。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朱襄将此事安排下之后,知会了巴郡郡守一声。

巴郡郡守吓得面无血色。

“如此做,会不会巴人反叛?”巴郡郡守道,“那些豪强不是普通人,原本是巴人首领。他们若串联起来……”

朱襄道:“不会。我们会先礼后兵。”

巴郡郡守使劲摇头:“就算先礼后兵,他们也不一定会听从。”

朱襄道:“先礼后兵,是王翦领兵。他们即便反了也无事。”

巴郡郡守:“……”

他看向名声不是特别显赫的王翦。

王翦心里其实有点虚,但他还是给了巴郡郡守一个云淡风轻的眼神。

没错,有我在,巴郡就算反了也无事。

朱襄安慰道:“巴郡不会反。有太子和我在这里,巴郡若反,就是与整个秦国作对。他们已经享受了这么多年的富贵,不会想回到山上当蛮夷。”

朱襄顿了顿,继续道:“再者,我给了他们从巴郡穷山恶水之地,去往黔中郡、吴郡沃土的机会。稍稍有远见的人都知道如何选。当有人愿意离开,剩下的人反叛便更没有了道理。甚至想离开的人会厌恶他们挡了自己享受富贵的路。他们会从内部分裂,绝不可能联合起来反叛秦国。”

太子子楚补充道:“有我的地位和朱襄的名望,他们会相信去黔中郡和吴郡真的是享福。我们也确实是让他们去享福。”

巴郡郡守这才松了口气,拱手道:“卑职将全力配合。”

李冰道:“我是不是该回蜀郡了?”

他总觉得再待在这里,自己未来堪忧。

他一个蜀郡郡守,为什么要掺和巴郡的事?

太子子楚道:“你不给王将军当副将?王将军现在没有副将。”

王翦点头。

既然是朱襄的朋友,应该能给自己当副将,总比巴郡不认识的人好。

李冰:“……”

他叹了口气:“行。”

太子都发话了,他能怎么?难道说不去?

他就不该跟着来巴郡!

巴郡郡守看着李冰无奈的神情,心里有些酸。

若自己也有这个机会与朱襄公交好,绝对不会像李冰这样推脱。

朱襄坐镇江州县,子楚和巴郡郡守亲自去请朱襄圈住的几个小城的豪强迁徙。

原本这应该朱襄去,但子楚不信任朱襄的口才,让朱襄负责后勤调度。

朱襄道:“你去太危险!”

子楚没好气道:“我去才不危险,谁敢动已经遇刺过一次,还受着伤的秦太子?以你的口才,你能说动他们?你就只能摆出利益,然后和他们进行君子商谈。但那些蛮夷可不是君子。为了将此事做成,你该做你擅长的事。”

朱襄还想说什么,子楚继续劝道:“若能成功将他们劝离,就会少许多兵戈杀戮。”

朱襄嘴唇动了动,只能同意。

巴郡郡守和友人们都离开去做各自该做的事,朱襄留在江州县处理巴郡郡守的事。

被关押在牢狱中,等候问斩的那些还未死的叛乱者头领,也归朱襄管。

朱襄的友人们都忽略了这件事。

因为在所有人眼中,处死叛乱者都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

即便朱襄爱民,也不会怜惜叛乱者。

断头之前会吃断头饭,朱襄亲自拎着一壶酒,与即将处斩的两位叛乱头目见了一面。

这不是他第一次与他们见面。

朱襄之前在收集这次徭役叛乱内幕,以及各地民生消息时,也来过牢里亲自审问他们。

那时朱襄为两人治了伤,洗了澡,换了衣服,以最后的体面,换取他们口中的消息。

“王翦将军已经领兵出发。”朱襄为二人倒了酒,“过几日就该有消息了。”

两人眼中有着光,但光芒又瞬间黯淡。

人之将死,或许话会变得很多。

两人问朱襄想不想听他们的故事。

朱襄不想听,但嘴里只能说,想听。

一人是小商贾。

秦军的“订单”本来就利息微薄,他咬牙好不容易做完,却要一切重做还不给钱,他立刻倾家荡产。

父母受不了这个打击自挂梁上。有身孕的妻子惊厥难产,一尸两命。

家都没了,所以反了。

一人是役夫。

他的父母早就饿死,他和一妻二女勉强生活。分配了田地,他水性又好,能打鱼。家中终于有了些起色。

妻子体弱,已经生不出儿子。他已经和妻子商量好,一女嫁人,一女招赘,家中未来无子也有香火。一家人就这么过一辈子。

征发徭役,家中没有了顶梁柱。他一心盼着能赶紧回去。

没想到徭役期限延长,手中钱粮却越发少了,没有可寄回去的东西。他实在是受不了,偷偷逃回家中,发现家中妻子腹中鼓胀,尸体已臭,而女儿尸骨不全。

“整个村庄都没了。”役夫表情淡漠道,“整个村庄的男丁和健壮妇人都被征发徭役,老弱病者根本无法养活自己。官府还要征收税赋,活不下去啊。”

小商贾看了役夫一眼,低下头,面露同情,潸然泪下。

他已经足够惨了,居然也同情他人。

“朱襄公,若你早些来就好了。”役夫和小商贾都这么说,然后他们又道,“现在来了也好,比不来好,朱襄公来了,巴郡就有改变了。”

朱襄拎着空荡荡的酒壶离开了牢狱,搬着梯子登上屋顶。

他坐在屋檐上,看着明亮的圆月,发了许久的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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