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宜是万万没想到, 方别枝的开窍居然就在一瞬间，着实叫人觉得措手不及。
不过，下一秒, 她立刻就联想到其他问题。
她是怎么发现的？
迟漾是不是对她做什么了？
还是说什么话吓到她了？
……
沈星宜脑内百转千回, 表情愈发严肃，上下打量了方别枝一圈，目光又在她脸上停驻许久, 确定她只有困扰、并没有什么害怕紧张厌恶之情, 这才逐渐放下心来。
她轻手轻脚地转了个身，反坐椅子，与方别枝面对面。
复又伸手, 两只手对着拉住她两只手腕。
好像这样就能让脉搏贴近，亲密无间地聊天。
“来, 枝枝，告诉姐姐，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方别枝垂眸，声若蚊呐, “他今天邀请我去参加他的毕业典礼。”后一句语气加重, “……如果不是对我有想法的话, 那可能是神经病吧？正经人谁请个不太熟的学妹去毕业典礼啊？”
“嗯……”
“还是说，他想让枝枝做他的爸爸？”方别枝花容失色。
沈星宜再次翻了个白眼，略过她突如其来的无厘头胡言乱语。
她思索片刻, 开始一本正经地分析：“这么说来, 确实有点古怪。”
只是, 沈星宜也没想到, 迟漾迂回了这么半天, 又是夜市偶遇又是图书馆偶遇的, 竟然在一声邀请中被看穿了心思。
明明方别枝完全无心恋爱，后知后觉到可怕。
沈星宜还以为，迟漾至少得无用功到下学期，到憋不住之后，直接表白呢。
便宜他了。
啧。
沈星宜在心里叹息一声，接着问：“那你怎么想？讨厌他吗？”
方别枝：“我上次不就跟你说了嘛，因为帅，不讨厌。但是也绝对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她只是觉得困扰。
迟漾神出鬼没，两个学校离得近，指不定他什么时候突然过来，吓人一跳。
但要干脆拒绝……人家压根什么都没说，怎么拒绝呢？
万一真的是她想多了，那不是尴尬至死啊？
思及此，方别枝只觉得压力山大，生怕行差踏错，从此之后，她可能都无颜继续上学了。
她咬着唇，低眉敛目。
手指指腹在不自觉地抠着掌心。
沈星宜：“为什么不考虑谈恋爱啊？不是我帮迟漾说话啊，主要是很少听到你这么说。之前我们副社长来找你，你不是都快烦死他了吗？为啥对迟漾就这么宽容？明明迟漾更有压迫感吧……难道这就是帅哥的特权？”
这一连串问题，被她一口气问出来，当中一点停顿都没有。
炮语连珠似的，听得人头昏脑涨。
方别枝只抓住了第一句话，“……”
为什么不考虑谈恋爱呢？
明明在上大学，是最好的恋爱时节。
这个答案，似乎压根没有办法对旁人诉诸于口。
很小很小的时候，在方别枝刚刚懂事那会儿，还在和外公一起生活。
居民楼里有其他差不多年纪的孩子，都是爸爸妈妈、连同家中长辈一起带着。
老房子隔音不好，时常会听到别人家热闹的聊天声。偶尔，那些爸爸妈妈还会打孩子，小朋友哭闹的吵声能响彻夜空，整栋楼都听得清清楚楚。
方别枝趴在窗台，想着，自己妈妈一年都来不了一次。
时间间隔太久。
她都快要忘记翟萱的模样。
第一次，小枝枝问外公：“外公，为什么我们不能和我的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呢？”
外公为人严肃，脸上素来鲜有笑意。
但听到方别枝这个问题，眼里却明显流露出更浓重的忧伤。
他说：“因为不合适的感情，害了你妈妈，害了你爸爸，也害了你。”
小枝枝不明白，“什么叫不合适的感情？”
外公：“你妈妈不够喜欢你爸爸，你爸爸也不够喜欢你妈妈，但他们俩还是组建了家庭，并生下了你，这就是不合适的感情。”
“哦……”
方别枝年纪太小，懵懵懂懂，只能囫囵吞枣地听。
但她把这句话牢牢记在了心里。
如果不合适的感情会把身边所有人都害得那么惨，能让一个不该降生的生命也因此来这个世界受困，那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出现。
没看那些小说里、电视剧里都这么写么，断情绝爱的女主角本来生活随意轻松，生出感情之后，立马就要开始倒霉。
所以，一直断情绝爱就最好啦。
……
方别枝叹了口气，“算了，不想了，继续写论文吧。”
沈星宜：“诶诶诶？就不聊了？那你下周到底去不去啊？那个什么毕业典礼？”
方别枝斩钉截铁，“当然不去。”
-
周五上午的考试结束后，方别枝被迫对迟漾的了解更深了一层。
他这人，应该秉承着某种人生信条，叫——
“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
因为，方别枝虽然拒绝了迟漾那个古怪的邀请，他却自己跑来找她了，再次打得人措手不及。
……
十点多。
当天第一科考完。
沈星宜后面有选修课考试，还不能离开。
方别枝独自一个人走出教学楼，踩着六月阳光，慢吞吞地踏上林荫道。
她琢磨着，中午就不去食堂了，在寝室里点外卖，再睡个午觉。反正后面两天周末，下一场考试要到下周，时间还充沛。但玩游戏是肯定不能玩了，万一上线被大腿哥哥抓住，问她为什么不回消息、不搭理人，她答不出来，心里也觉得歉疚。只好随便看会儿视频，放松一下。
这么自顾自地思索片刻。
倏忽间。
“……方别枝。”
听到熟悉嗓音再次响起，方别枝回过神来，心头重重一跳。
脚步随之慢慢停下。
她循着声音方向，扭头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