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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少年时

另一边,众皇子们离开帝师宫后便分道扬镳。

南烬国多年来一直有皇子出国都历练的传统。在外历练五年,方可回到上京,进行最终的巫祭大典和储君选拔。选完储君,才会依次为各皇子封王加冠,派去封地。但现今皇子的年龄还未达到十五岁,所以便耽搁下来。

所以现在,皇子们仍旧居住在宫里。

当然了,他们有属于自己的皇子宫,仇不语却没有。多年来,他一直住在冷宫,就连内务处拟定宫宴名单时都不会将他加入其中。

见其他皇子忙着回自己母妃宫里去告知见到帝师的情况,仇不语脚下一拐,默默朝着仇扬耳身后追去。

后者从帝师宫出来,被外边冷风一吹,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衣服贴到背上,难受极了。此刻正骂骂咧咧地指挥小厮,让他们赶紧先去皇子宫拿上干净衣服,送到贵妃宫去烘热,他立马就要穿。

就在仇扬耳颐指气使的时候,冷不丁听见有人在背后唤道:“二皇兄。”

这阴魂不散的声音叫仇扬耳吓了一跳,回头才看见站在背后的仇不语。

少年皇子站在雪地里,周身几乎和背景融为一体,干脆利落地朝他摊手:“皇兄盛惠,一共两百两白银。”

仇扬耳一口气还没能提上来,就听到这句话,差点没撅过去。

“你还好意思来找我要钱!”小厮为他拍了半天背,仇扬耳才稍顺,气不打一处来:“我也被罚了!明天还得和你一起过来受罚!”

“这与我有关吗?”

仇不语声音无辜:“我帮皇兄顶锅,报酬也是皇兄自己提的。至于皇兄受罚,那是帝师的决定。”

这话听得仇扬耳咬牙切齿,直呼不要脸。

他虽是贵妃之子,但到底还未封王,领不到月俸。再加之皇子加冠前皆是居住在宫里,一切衣食住行都由内务处操办,不会直接发到皇子手上。

所以仇扬耳平日开销,要么出自贵妃,要么则是偶尔出宫时外公派下人私底下偷偷塞些过来。

当朝贵妃出自夏家,夏家在南烬国绝对是响当当的老牌家族,族中不少人都在朝中担任要职。按理来说,有夏家站在仇扬耳背后,他的零花钱绝对只多不少,和仇不语这种还得自己绞尽脑汁想生财之道的皇子就是不同。

寻常仇不语借作业给仇扬耳抄,一次只能收到十两。可仇扬耳随便收一次夏家塞的银票,就有上千两。

也就是认准仇扬耳出得起这个钱,仇不语才会爽快地背起黑锅。

哪想当事人会出尔反尔,一口否决。

不曾想,问题就出在这里。

仇扬耳从小娇生惯养,嚣张跋扈。再加上零花钱充裕,平日花钱更是大手大脚。

两百两对于平常的他来说的确不多,但对于昨天才和狐朋狗友出去厮混,为了争一个姑娘,打肿脸充胖子的仇扬耳来说,的确有些困难。

如果今天将这笔钱给了仇不语,就意味着他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不能出宫去寻欢作乐了。

仇不语感受着那不情愿的情绪,又从他细微的神态中窥见端倪,皱了皱眉:“......该不会是二皇兄你出不起这两百两银子吧?”

“怎么可能!”仇扬耳反射性地拔高声音:“区区两百银子,小爷我去春凤楼看戏,随便看到个合眼缘的姑娘,抬抬手就撒出去了!”

他刚说完,摊在面前的手就继续往前伸了伸:“想来也是,皇兄看起来也不像是会缺这点钱的人。”

仇扬耳:“......”

他还想赖账,抬眸却看见少年那双幽深黑沉的眼眸,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将他心底那点妄图耍赖的想法照得一览无余。

不知道为何,同黑眸对视后,仇扬耳心中竟无端诞出些许畏惧,冷不丁打个寒颤,下意识看向身后小厮。

等他反应过来后,小厮已经麻溜地从钱袋里掏出白银递了过去。

拿了钱,仇不语肉眼可见地心情好了不少。

他攥着白银,仔细掂量,确定是不掺假的实在货后,难得说出一句真情实意的肺腑之言:“谢谢你,二皇兄。”

“以后若还需要抄作业,欢迎继续惠顾。”

仇扬耳听得快要心堵死了。

一口一个皇兄,一副亲昵好似兄友弟恭的模样,实际上就是个讨债鬼!

仇扬耳恶狠狠地剜了那个自作主张的小厮一眼,为了掩饰自己方才那一瞬间生出的恐惧,嘴里骂骂咧咧:“走吧走吧,反正也没多少,就当打发叫花子了。”

“真是的,就这点钱,也好意思追在背后要,果然是从冷宫出来的,眼皮子浅,没点眼力劲......”

这一串奚落声丝毫没能影响仇不语的好心情。

虽然少年的表情仍旧没有任何改变,但黑眸里却直白浮现出“愉悦”的情绪,好似一只被顺毛的猫咪球,快步朝着冷宫走去。

穿过富丽堂皇,雕梁画栋的宫殿,路上悬挂的宫灯越来越少,逐渐不见宫女下人,周围背景也愈发黯淡,最终变得简陋,破败,杂草丛生。

裹挟着雪的冷风却还在刮,呜咽作响。

仇不语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轻车熟路地拐过大片断壁残垣,走向冷宫里唯一一栋还算完整的建筑旁边。

守在门口的问雪正好同婢女出来,连忙道:“殿下,嬷嬷方才醒了,已经喝完药,如今正在歇息。”

“嗯。”

仇不语点点头,推门而入。

室内很暗,因为常年住着病人的缘故,总是萦绕着一股沉疴药气,不大好闻。

仇不语先瞧了眼炭盆,见里面的炭火又要不够了,便推门让问雪拿银子去内务处再打点炭回来。每回冬天宫里分给他的炭总是不够量,往年还好,但今年特别的冷,对上了年纪的人来说,冷就足以要了他们的命。

等做完这一切后,他才刻意放轻脚步,走到床边。

躺在床上的嬷嬷早就醒了,如今睁开眼,正好瞧见他,忽然露出一个痴傻的笑容,拍着旁边的床:“坐、坐......”

嬷嬷早已年迈,脸上还烫着死奴的伤疤。

在南烬国,这样的标记不仅是耻辱,一旦被烫上,就得酷刑伺候,折磨至死。若要被宫里人瞧见,便是小命不保。不仅活不下去,连私藏死奴的仇不语也得跟着遭罪。

“好,我坐下了,阿母您先歇着。”仇不语无奈地坐在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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