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相当漂亮的房间,粉色墙纸和圆形的形状,让人一走进就觉得是到了一位夫人的起居室。不过这里虽然到处装饰着鲜花和画作,看起来很接近那种氛围,但实际上却是一个商业经营场所。
一家美甲店。
说起来,此时算是现代美甲行业的肇始吧,过去虽然也有‘美甲’,可一般都是对指甲染色,和现代美甲的流程并不一样。而现在的美甲呢?则是先修剪指甲形状,清洁边缘角质,打磨抛光指甲,这已经是后世美甲的标准流程了。
但没有给指甲做彩绘,或者染色这一步。一切流行都是这样的,在走到极致之后就会回潮,过去有几百年的时间,人们总是给指甲染上鲜亮的颜色。人们看腻了之后,在这个时代,指甲就推崇起了自然美。
这个时代本来就是推崇自然美的时代,虽说在脸蛋上,大家对‘自然美’有些阳奉阴违,用包装纸上的廉价红色也要化妆。但在指甲上,‘自然美’倒是被不打折扣地执行了下来。
大家并不在指甲上涂色,只对‘光泽’卷,纷纷抛光——相比起涂油一时间的闪亮,抛光无疑要好得多,还很清爽。唯一的问题是费事一点儿,没有涂油那么方便罢了。
一般来说,女士们日常护理指甲,完全可以在家由自己、由女仆动手,并不需要‘专业人士’。所需要的东西无非是柠檬、麂皮、指甲膏(类似磨砂膏,加快麂皮抛光指甲的效率)等,也相当简单易得。
不过,也有要求高的人,会寻求美甲师的帮助就是了......
这些美甲师会被雇佣到家里,为女士们服务,很少有自己的店的。而这一家美甲店,名为‘散沫花’(散沫花是过去非常常见的染甲着色剂来源),是一家相当有名的美甲师开的...准确地说,是他在一位顾客的赞助下开的,赞助者正是薇薇安。
薇薇安走进美甲店,此时店里倒是有一位顾客,在一位女性美甲师的服务下正在做指甲。他们一边做指甲,一边聊天,从薇薇安的感觉来说,其实就和上辈子时的美甲店差不多了。
薇薇安摘下帽子,‘散沫花’的学徒立刻接了过去,又请她在工作台前坐下。对方显然知道这位是店里的‘股东’,还叫来了老板。
‘散沫花’的老板,也就是知名美甲师沃波尔先生,是一个个子中等,头发棕黄,从头到脚都打理的很精细的男人。他满脸笑容地从旁边的办公室走出来,和薇薇安打了个招呼:“日安,奥斯汀小姐!”
“日安,沃波尔先生。”薇薇安也点了点头,说:“刚好经过干草街,所以来看看您...最近‘散沫花’都还好吗?”
‘干草街’听起来有些土气,但这里算是美林堡最好的奢侈品商业街之一。之所以叫干草街,是因为这里曾经确实是美林堡的干草集散地。不过随着城市发展,这里成为了繁华地带,就不再是做干草生意的地方了。
很多时髦的店纷纷开设于此,吸引了非常多的眼光。所以别看‘散沫花’的店面不大,但房租还挺贵的呢。
“哦,托您的福,没有不好的地方。”沃波尔先生在旁边的青瓷水盆里洗了洗手,又擦干。这个时候学徒已经准备好了美甲需要用的东西,包括柠檬汁、指甲膏、麂皮、染剂和漆贴等等。
薇薇安也泡了手,伸出双手放在美甲师的工作台上(泡手是为了清洁,以及软化角质和指甲)...虽然说是来看沃波尔先生,看看店里的情况的。但既然来了,做做指甲也就是应有之义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服务于您了,但每次在下还是忍不住惊叹,您拥有一双非常、非常美丽的手。”沃波尔先生笑着赞叹,然后才开始用柠檬汁擦拭指甲和指甲边缘,这是为了清洁和漂白。
这当然不纯粹是恭维而已,薇薇安确实拥有一双非常漂亮的手,双手皮肤娇嫩洁白,仿佛是白玉兰花一样。每当薇薇安伸手捏着一朵白玉兰或者白蔷薇时,总会让人分不清楚手和花,这已经是美林堡的一个‘故事’了。
双手柔软而形态优美,手指纤细而不露骨节,没有任何一点儿的瘢痕,这样一双手露出来时,任谁都会觉得这是一双不工作的手——说实话,这样说对薇薇安不太公平,因为她其实是工作的。
在实验室工作时,她也经常担心,使用的化学药剂会不会不小心打翻或者飞溅,让自己的脸和手遭受无妄之灾。但现在看起来,她运气真的很好,没有遇到那种事。就连长期做实验的人,有可能的指尖‘染色’也都还没有出现在她手上(可能是她总是谨慎地戴了手套的原因吧)。
当然,薇薇安的指甲也很好,这完全是天生的,不在于她平常用了多少护手霜——她的指甲不是那种泡水之后就会变得非常软的那种,非常强韧,很自然就能长出此时备受推崇的榛子状指甲。
她甚至不需要太过精细地打磨抛光,因为她的指甲本身就比一般的指甲光洁闪亮了。
“为您服务唯一的问题是,经常会让人缺少成就感。”沃波尔先生将薇薇安的指甲用柠檬擦拭了几分钟,才又重新放到温水种浸泡。
这次浸泡之后才能真正修剪,沃波尔先生动手将稍稍长长了一些的指甲修短,确保指甲看起来就是半个完美的榛子。然后就开始准备用指甲锉,只不过,他的手才刚刚抬起来,就又放下去了。
“您的手用不上指甲锉,这对您既多余,又粗暴。”指甲锉是用来磨掉之前已经软化的角质,还有指甲上脊线、半月痕什么的。薇薇安平常也会护理指甲,角质没有堆积。至于说脊线,薇薇安的指甲长得很光滑,甲面上并不存在突兀的脊线(这可能和她身体健康也有关系)。
倒是半月痕,薇薇安算是比较清晰的那类人...薇薇安记得上辈子好像听说过,半月痕算是身体状况的一种表征,没有半月痕的人,身体可能已经在求救了。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伪科学,但她这辈子的半月痕是挺好的。
颜色奶白,边缘清晰,面积不大不小,像是个漂亮的小月牙。
这样的半月痕不仅不能说是指甲的一个缺点,反而还很有装饰性呢。至少薇薇安并不强求将这样的半月痕磨掉,而沃波尔先生也以他的品味,对薇薇安的半月痕赞不绝口,从来不说磨掉的事儿。
在后世,沃波尔先生大概就是会推崇雀斑妆的那种人吧,认为瑕疵也可以是更自然、更具活力的美。
不用指甲锉,就直接上麂皮和指甲膏进行抛光吧...一般的美甲师,做到这里就完了。但沃波尔先生做指甲有一个特点,就是他会给指甲染色或者做漆贴,这在此时固然有些反流行了,可也没什么不合理的。
不许化妆的时代也有人化妆,流行穿白色的年代也有人穿黑...主流之外,有非主流,也是自古以来就有的事儿。
“唔...染成宝石红吧...”薇薇安看了看各种染色剂,做了一个相对保守的选择:“不必用漆贴做彩绘了......”
沃波尔先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选择了合适的染色剂,就开始小心操作。他的手非常稳,可以保证染色剂绝对不会涂到甲面以外地地方。而且颜色涂的饱满又均匀,这样不仅是显色好,还不会浪费之前的抛光。
如果涂色时涂的不匀净,可能之前抛光指甲得到的光亮指甲就显不出来了。
这个过程做起来不快也不慢,沃波尔先生技术很好,看起来做的不快,但保持一个均匀的速度,一个一个做下来,很快也就做完了。不过之后薇薇安还得晾干好一会儿呢...此时的指甲染色剂干得都不算快,这也没办法。
虽然和华夏传统的,使用凤仙花、明矾、蛋清、阿拉伯胶等材料进行染指甲,固色可能得花一个晚上相比(还得用布裹着指头),这已经算快的了,但还是很消磨人的耐心——薇薇安倒也考虑过开发速干的彩色指甲油,她觉得要是真开发出来了,如今不流行指甲染色的,也要变得流行了。
然而这个比想象中的困难,她搜集过传统的指甲染色剂配方,发现都没有什么潜力。至于说利用新材料,她对于现代指甲油了解并不多,也不知道现代指甲油是怎么开始能够速干的。只隐隐约约记得,和汽车涂料有关系...然而,这个时代还没有汽车呢。
最后薇薇安就暂时放弃指甲油的想法了。
“...我觉得,当下美林堡不流行指甲染色,除了潮流变化,其实也有手套很流行的原因。毕竟戴上手套,指甲染色就变得不明显了,不能第一时间吸引其他人的注意。”等着染色剂开始干的时候,薇薇安就和沃波尔先生随口聊了起来。
“啊...这当然是原因之一,在下无意批评什么,但要说到手套,我并不觉得那是一个好发明——女士们的手就是第二张脸,总是遮掩着,未免太无趣了。事实上,如果不是怕得罪人,我都要公开宣扬,只有双手有缺陷的女士,才执着于手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