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干什么?”走进书房的霍夫曼皱了皱眉头。
站在壁炉前,饶有兴致地取下壁炉架上名片盘里一张白色名片的欧文子爵回头,招了招手:“只是觉得很有意思,你去罗齐奥的时候,拜访了罗齐奥国立大学?那可是一所很好的大学...只是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对化学这样感兴趣了。”
那张白色名片上是黑色的印刷字,是属于一位罗齐奥国立大学的化学教授的。
霍夫曼没有回答,面对朋友他不会撒谎,所以当一件事他不愿意说出实情时,他就会保持沉默。而这也没有出乎欧文子爵的预料,他笑了笑,放回了名片:“这次的社交季你也太忙了,甚至有人说你是为了躲避热情的女士们才...呵呵,去了罗齐奥,又去了库蒂利亚,甚至还跑了一趟西玛纯吗?”
欧文子爵说着过去的这个社交季,霍夫曼去过的地方,看起来很正常,实则不正常!特别是说到‘西玛纯’时,他加重了一些语调,笑容也更深了——所有人都知道,霍夫曼为了公务,去了罗齐奥和库蒂利亚,可西玛纯?
霍夫曼依旧没有回答,这让欧文子爵真正大笑起来,好不容易笑完,他才有些气息不稳地说:“真没想到,有一天霍夫曼你也会这样无话可说,果然,只要活得够久,就什么都能见到...薇薇安小姐总是会说一些相当精妙的话呢。”
忽然被提及的薇薇安,像是无意,但两人都知道是有意。
“怎么样?去这些地方的‘任务’都完成了吗?”欧文子爵懒洋洋地坐在一旁的扶手椅上,对霍夫曼明知故问。
“如果你是指公务,我不应当告诉你。”霍夫曼淡淡地说。
这个反应让欧文子爵觉得更有趣了,又笑了起来:“噢!我的朋友,今天我可见够了新鲜事儿了...您这算是转移话题吗?只可惜,您没有拿出外交官的全副本事,这样转移话题实在是太拙劣了!”
“你知道的,我说的不是公务...话说,您去西玛纯,去库蒂利亚,甚至去罗齐奥,真的是为了公务吗?虽然大家都说,你们的新任部长太喜欢使唤你了,社交季总是将您外派。但我们私下来说,我并不觉得汤普森部长会越过你的意思那样做,他一向是个非常会做人的人,不是吗?”
霍夫曼身份特殊,他在外交部工作,都是听从安排的,不会自恃身份。这让他的上司松了一口气,但上司也不会真的对他完全公事公办,总有一些地方会更照顾他,尊重他本人的意愿。
“您为什么想去罗齐奥,然后又想去库蒂利亚?不要对我说,您真是在避开美林堡的女士们...哈哈,最近大家倒是非常嫉妒您呢,谁让对您有着相当好感的夫人,是如今美林堡最耀眼的两颗明珠呢?”
欧文子爵前半句是开门见山,还有些图穷见匕的严肃,后半句又开始了他常见的戏谑,恢复了轻松的语调,让人觉得他是在开玩笑。
欧文子爵所说的美林堡最耀眼的两颗明珠,指的当然是麦尔顿侯爵夫人和索尔多伯爵夫人。
麦尔顿侯爵夫人不必多说,本来就是美林堡社交界长盛不衰的红人。在如今这个年华逝去,最后接近凋零的年纪,不知道怎么回事,或许是因为有‘竞争对手’刺激?竟然状态比前两年更好,魅力非凡!
至于索尔多伯爵夫人嘛,她就是如今公认的麦尔顿侯爵夫人的‘竞争对手’。说起来,一开始进入美林堡社交界的索尔多伯爵夫人,在众人眼中,虽然已经很吸引人了。但经过了这小半年,居然越发有魅力。
从一开始,还是弱麦尔顿侯爵夫人一头,两人同时出现就会被对方抢走风头。到现在,两人同时出现,已经是不相上下,有时还能略占上风了!如果不是麦尔顿侯爵夫人在美林堡社交界深耕多年,地位上还有很大优势,可能两人都不会放在一起说了。
毕竟大家都看的很清楚,麦尔顿侯爵夫人再是‘恢复状态’,也只不过是回光返照,年龄摆在那里,谁也不能让青春永驻吧?索尔多伯爵夫人则不同,她正处在一个贵妇人最好的年纪,对于美林堡她也还算是新鲜面孔。
一个今后注定是要走下坡路的,另一个却是步步高升,至少还有十年风光呢!
就是这样两颗‘明珠’,居然都对霍夫曼另眼相待...不是说霍夫曼这个人不值得另眼相待,从各方面来说他无疑是很优秀的,只是他不像是会搅合到这种桃色新闻中的人,以至于有一种不真实感。
“麦尔顿侯爵夫人...另眼相待?你知道的,那是侯爵夫人的老毛病了。她一向是这样,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弄到手。越是无法到手,就越是强求。我一直认为需要被管制的不是麦尔顿侯爵,而是她。”霍夫曼随口说道。
“至于索尔多伯爵夫人...”霍夫曼轻轻皱眉:“她...大概是拿我当挡箭牌吧。”
霍夫曼是一个非常敏锐的人,这一次他也没感觉错...虽然约瑟芬确实对他有一些好感,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他有一些特质打动了约瑟芬。但那始终是一个被仇恨纠缠的女人,也不是什么恋爱脑,所以那一点儿好感并不算什么。
在之后她任由一些流言流传,甚至有一些默认的意思,并不是她真的那样爱着霍夫曼。而是以这种方式,掩饰她真正‘爱’的那些目标——这其实没什么,也算是此时贵妇人掩饰自己恋情的常见手段了。
如果不能暴露自己和情人的事,除了表面上要装作生疏外,双方还最好各自表现出有一个倾慕对象的样子。这一招很简单、很老土,但确实是好用的。
霍夫曼是一个很好的挡箭牌,因为他绝不会回应自己的‘爱慕’——这也是选择挡箭牌时的一个要求,不然如果对方真的回应了你的爱慕,那不是就弄巧成拙了吗?
“哦...”欧文子爵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好像他真的才知道这才是真相一样。
然后他又笑了,冷不丁问:“所以,您为什么想去罗齐奥,去库蒂利亚,去西玛纯呢?库蒂利亚和西玛纯也就算了,我大概能猜到一些...罗齐奥?我实在想不到了,很好奇啊。”
他说的含含糊糊,但霍夫曼知道他猜到了什么。垂下了眼睛,冷漠地道:“不是所有好奇都能得到解答,我以为你知道这个...而且,作为一个成年人,约束自己的好奇心是必须的。”
“可是您没有约束自己的‘好奇心’啊,如果那是好奇心的话...”欧文子爵脱口而出,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暴露了其实知道霍夫曼为什么去罗齐奥的事实。
霍夫曼嘴唇已经抿成了一条线了,欧文子爵连忙说:“好吧、好吧!我知道了,我什么都不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位卢克·库伦先生怎么样?你难道真的觉得了解到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对你现在的情况有用?”
霍夫曼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才平静地说:“不是为了这个才去拜访罗齐奥国立大学的。”
虽然确实和‘卢克·库伦’这个人有关,但霍夫曼的根本目标确实不是欧文子爵说的那样——了解‘卢克·库伦’是个怎样的人,然后要做什么?难道他还要像个演员,参透某个角色,然后靠近这个角色?
“欧文,我只是...在思考,在思考她真的爱过一个人吗?”霍夫曼越了解薇薇安,就觉得她会爱上一个人,就非常不可思议了。这无关于那个男人是否优秀,只在于她,她离所有人都太远了。
可一切的一切都表明,薇薇安·奥斯汀就是爱着,至少曾经爱过一个名叫‘卢克·库伦’的少年——她不是那种会扮痴情女子,搏得他人赞赏的人,也不屑于在这种事上撒谎,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
她亲口承认过的爱情,那就是真的!
“所以呢?去拜访过那个年轻人在罗齐奥认识的人后,有什么结论?”欧文子爵摸了摸下巴,他看起来不是很在乎这件事,只是想看乐子。但真的看到自己的好友陷入了此生绝对只有一次的爱情,又觉得实在是可怜。
真正的、百分之百的爱情就是这样的,能够让傲慢的人卑微,叫内敛的人强势,忍让的人一步不让,杀伐果断的人进退维谷...现在的霍夫曼已经不像他了,但这又确确实实是他。
“没什么结论...那当然是个很出色的年轻人,才华横溢,性情...”说到这里,霍夫曼停顿了一下:“性情有些冷淡,但我想,他有时也是温和可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