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昨晚薇薇安没有受寒,也没有......”
“可能是流行性的,从别处传染的,这都说不准...唔,奥斯汀小姐的身体素质很好,不用太担心,现在看起来已经比早上好多了。今晚可以让人看着她,用浸了冷水的亚麻布盖住额头,亚麻布要经常浸水...药?晚上睡着了,不用吃药,明早我再来出诊。”
这样的医嘱让奥斯汀夫妇稍微安心了一些,奥斯汀夫人也在奥斯汀先生的劝说下,没有自己亲自照料薇薇安——说到底,他们也年纪不轻了,别到时候薇薇安还没好,她又病倒了,那才真是越帮越忙!
而这些事对于薇薇安来说,只不过是一阵听不清、模模糊糊的说话声、走动声。吃完了晚上的药和粥,她又陷入了烧的半睡半醒的状态,直到真的睡着。
等到再次睡醒,她看向窗户的方向,窗帘缝隙里见不到一丝光,也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了。直到她适应了室内昏暗的环境,她才隐隐约约看到对面墙上的猫头鹰挂钟上显示的时间。这个造型的钟后世很常见,此时却不多,薇薇安在钟表店里看到了,觉得很有可爱,就买下来了。
此时时针指向四,分钟指向五与六之间,总不会是下午四点半。
“所以是凌晨四点半喽?”她自言自语了一声,坐了起来。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差不多恢复了,身体不再沉重酸软。
在她的床边,摆着一把大大的扶手椅,杰奎琳就坐在扶手椅上,守在一边。这个时候,她原本正犯瞌睡,薇薇安起身的动静惊醒了她,她下意识站了起来:“薇薇安小姐?”
薇薇安‘嗯’了一声。
站起身的杰奎琳左看看又看看,伸手在床头柜上摸索着:“有了...”
是一盒火柴...‘嗤’地划亮,点燃了床旁柜镀银烛台上的白蜡烛。小小的烛光足够柔和,轻轻荡漾。薇薇安的房间里当然有汽灯,但在看不见的情况下,点亮一支蜡烛,可比点亮一盏汽灯容易多了。
前半夜时薇薇安的房间里是点着蜡烛的,蜡烛光没有汽灯那么亮,不会打扰到薇薇安养病...不过随着后半夜犯困,杰奎琳担心自己不小心打瞌睡,烛火没人照管,引起火灾,就吹灭了蜡烛......
点亮了这支蜡烛后,再点亮汽灯就很简单了。
明亮的汽灯灯光下,杰奎琳发现嘉丽的精神好了很多,差不多完全恢复了,非常高兴。
她给薇薇安的背后垫了几个大大的枕头,让她可以很舒服地靠着,还给她倒了一点儿水:“您昨天几乎什么都没吃,又病了一场,唉!一定很饿了!我去厨房看看,厨房预备着您晚上饿,应该留着火和热食。”
薇薇安对此没有任何意见,但她提出了自己的请求:“杰奎琳,厨房既然留着火,拿水箱中一定有热水...我想要洗澡...我现在浑身都是汗。”
对于薇薇安要求洗澡这件事,杰奎琳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您刚刚痊愈,洗澡太危险了......”
说着,未免薇薇安再坚持,杰奎琳飞快跑了出去——她很清楚,她根本劝服不了薇薇安,对于‘洗澡会导致毛孔张开,空气中不洁的东西由此进入体内,带来疾病’这种观点,薇薇安是从来不信的!
杰奎琳下到厨房,果然是留着火的,而为了确保火不会出问题,两个厨房女仆被安排轮班看火,一个看前半夜,一个看后半夜。这个时候,看后半夜的厨房女仆睡眼惺忪,听到动静,转过头来,就看到了杰奎琳。
“嗳,是您啊?怎么了,没有一直守着薇薇安小姐?”
“小姐醒了,应该饿了,我来给小姐拿点儿吃的。”杰奎琳解释说。
厨房女仆立刻拿出一直热在灶上的‘病号饭’,让杰奎琳可以端上去。另外还给了她一些吃的,守了一晚上,杰奎琳肯定也是饿了的。
食物被一起端到了薇薇安的房间,杰奎琳先照顾薇薇安吃饭。薇薇安现在精神虽然好了很多,但身体依旧有些酸软,只能杰奎琳喂她。
等她吃完了,杰奎琳才吃自己的。而在杰奎琳吃东西时,薇薇安并不想睡——之前连在一起算,她几乎睡了一天两夜了!现在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于是薇薇安就放空自己的思想发呆,然后好像就一会儿功夫,天就快亮了。拉紧的窗帘缝隙里能够看到世界的颜色,由深黑转向了一种深深浅浅的蓝色,是秋天的矢车菊开在山谷中,顺着闪闪发亮的溪流一直开到天边去。
......薇薇安收回无限发散的思绪,看着眼前的卧室,这样熟悉,到处是她生活的印记——房间按照她的审美,墙纸都是品质很高,颜色、花纹却都很朴素的,窗帘刚刚换下了冬天和早春时沉重的丝绒,现在用的是一种浅蓝色的棉布窗帘,布料有些硬括,风吹起后会发出‘啪啪’声。
房间里除了床之外,按照时下的审美放了足够多的家具:包括两把印西香木的靠背椅,有精美的花卉雕刻做装饰;一张安置在床尾的沙发躺椅,饱满簇新,沙发套是印花棉布做的,田园风;此外,还有床旁柜、大衣柜、大衣架、六斗柜、咖啡桌,它们用香木、胡桃木等上好的木头制成,线条圆润、造型典雅。
这些,连同大量的装饰物,将她的卧室塞的满满当当。
嗯,中产阶级兴盛的年代,同时又是生产大爆发、商品前所未有丰富的年代...中产阶级为了炫耀财富,总会用各种‘无用之物’填满自己的住所,于是形成了这种‘极繁主义’的审美倾向。
个人是无法完全对抗时代的,在这样的环境中呆久了,无论薇薇安过去的审美是什么样的,都会受到这个时代的影响。
这个时间醒来,也不用睡了,薇薇安想了想,让杰奎琳去找个女仆来换班:“去吧,这离你们平常起床,不是也没差多久了吗?你去睡觉,可以睡到中午再起床,就不算是昼夜颠倒了。”
确定薇薇安的情况不错,再加上薇薇安一再坚持,杰奎琳这才去叫醒了一个她平常很熟,也很可靠的房间女仆,请她帮忙代班几个小时——早餐时间后,药剂师萨义德过来又来了,确定薇薇安已经基本痊愈。
当然,‘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不是说薇薇安立刻就好了,按照萨义德的说法,薇薇安还得修养。好在只是一场流行性感冒而已,薇薇安也没有缠绵病态,只是有那么几天她在床上的时间远远超过了下地的时间。
等到萨义德医生宣布薇薇安完全康复(现在奥斯汀家的人都尊称他为医生了,即使作为一个异国人、异教徒,他不可能拿到和礼兰的行医执照),一个星期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而这个星期里,可不是只发生了薇薇安生病、养病这一件事,事实上,这个星期发生了太多事!
首先,就在薇薇安好转的那天,奥斯汀先生因为担心她的病情,就和奥斯汀夫人放弃了出门拜访别人一样,没有去上班,都留在了家中。也是因为这个,他没有错过来自卫斯理夫人的第一手消息——卫斯理夫人听说薇薇安病了,就和罗拉一起来探访,同时带来了一个大消息!
“是的,我们都看到了,一些穿制服的人带走了杰克逊先生!看起来他们很严肃,很有权威...我猜是杰克逊先生犯了什么事儿了!”
卫斯理夫人的直觉很准确,之后大家就都知道了,杰克逊先生因为犯了‘操纵市场’的罪,被罚了一大笔钱,同时禁止他再参与交易所的投机交易。另外,他还得面临一个刑期...刑期其实不算长,但杰克逊先生是不可能去坐牢的,所以他再只能缴纳一大笔钱,免除刑期。
在此时,这种‘经济犯’的刑期,还是允许拿钱免除的,只不过这类‘经济犯’往往非常有钱,法院也不会手软就是了。
虽然不明白杰克逊先生怎么会突然遇到这样的事儿,但这对奥斯汀家无疑是一件好事。之前在专利诉讼钟,奥斯汀家赢是赢了,可杰克逊先生没有‘愿赌服输’,时不时总会给奥斯汀先生带来一些‘小麻烦’。
奥斯汀先生无意嘲讽什么,但趁着薇薇安病愈,他确实想办一场舞会庆祝庆祝...嗯,这也是一种对外的态度显示——这个时候举办舞会,无疑是对前段时间他和杰克逊先生争斗的‘总结’,也是一个结束。
同时,这也可以给其他人一个‘我很好’的强势信号,毕竟前段时间奥斯汀先生最终是占了上风没错,但在其他人看来,也难免有些狼狈呢。
这就是第二件事了,在薇薇安‘修养’的时候,家里已经开始准备一场舞会了。而随着她彻底痊愈,家里的舞会时间终于确定,并将请帖发了出去。
“我还邀请了道达尔先生,前段时间,他可为了诉讼案的事儿费了不少心...既然舞会邀请了蒂纳尔先生,那道达尔先生也不应该排除在外。更何况,他可是个年轻的小伙子!舞会就是要多邀请年轻人,这是他们的场合。”
“我听说道达尔先生还没有结婚,哦,真希望他能在舞会上认识一个喜欢的姑娘......”
虽说年长者也跳舞,但大家都知道,舞会最大的作用还是给年轻人提供互相认识、互相接触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