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放下了狠话,但奥斯汀先生并没有立刻动手。
嗯,毕竟说话的时候可以不过脑子,做事的时候却不能这样——先不说如果要打官司的话,就全盘推翻了之前的计划了,这会带来很多麻烦,而且是之前已经打算规避的麻烦。就算不管那些了,就要出这一口恶气,也不能没准备就动手。
当下,最重要的还是自家粉底的生产面世...只要可丽粉底能获得成功,皇冠粉底又算得了什么呢?相反,如果破坏了可丽粉底的事,争到了面子,也会失去里子。空有面子,没有里子的苦,那可不好受。
奥斯汀先生将在杰克逊先生那儿受到‘挑衅’后的满腔怒火,全都投入到了工作中。他曾经还是街头小贩的时候就明白了,对付那种自以为是的绅士,只要你过得比他好,获得大成功,他们就痛苦了,而不需要做别的!
最后几天,他几乎是住在了可丽粉底厂。此时的可丽粉底厂机器其实已经完全安装好了,只有一些机器厂的工程师在做调试,顺便教粉底厂这边的工人怎么使用机器——这还只是第一批工人,还有更多的工人在做更基础的培训。
这会儿要学会粉底厂的机器怎么用的,要么是新招募的工人里的佼佼者,要么就是从肥皂厂、牙膏厂等可丽系工厂抽调来的老工人。他们要么适应工厂的体系、学东西都很快。要么是之前呆在可丽系得工厂,时间长了自然习惯了,也很有经验。
至于其他新招募的普通工人,还得学习卫生条例、工厂规章等等,得让他们习惯有组织地工作。这可不能小看,别说是大量刚刚从农民、无业游民变成工人的了,就是之前已经在别的工厂工作的,也不一定就戒掉了自由散漫的习气。
不说是‘懒惰’,自由散漫和‘懒惰’不是一回事。比如农夫普遍是很勤快的,农忙时期的活儿很繁重,大多都要没日没夜地干——但这是‘小农’,不需要组织,有组织也是以家庭为单位的小型组织,谈不到什么协作、规范。
哪怕是在现代社会,接受了足够集体训练的现代人,其实也不是人人都能受得了在工厂做重复工作、事事听组织的。在这个时代,对此不适应的人只会更多!只不过是这个时代求生更难,大多数人都过惯了苦日子了,所以对不适应的忍耐更高而已。
奥斯汀先生看工程师为工人上课,没问题,就去工厂后面的空地上,看其他工人‘军训’。其实也不是真正的军训,只不过是带着这些工人跳操什么的,这既能锻炼身体,也能让他们潜移默化地产生集体意识。
当然,跳操只不过是他们学习内容的一部分,甚至不是最重要的部分。他们每天都有课程,课程内容既包括理论,也包括实践,理论部分主要是工厂的规章制度,实践部分就是上手的工作了。
这些最后还要考试呢!考试通不过,是没法成为正式员工的,只能回去和下一批工人一起再次接受培训。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培训期间虽说有津贴,但大家谁不想要可丽工厂出了名的高工资呢?而且几次不通过的话,就会被劝退了,就彻底没有在这里工作的机会了!
至于说理论考试会不会超出此时工人的的能力,毕竟此时的教育普及情况摆在那里——只能说,现在已经有过得去的基础教育了,无论是乡村因地制宜且收费低廉的‘老妇人学校’,还是城市里收费更加低廉的‘主日学校’,都一定程度上扫盲了。
特别是男性,哪怕是底层家庭,只要有一点儿办法,也是很乐意让家里的男孩儿去学会读写这样很有用处的技能的。
女性的认字情况要差一些,但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差。再说了,工厂也给了这些人一个机会,如果实际表现他们已经记住并理解了规章制度,实践考试又过关了,这也是算过的——当然,如果可以,工厂还是希望这些工人也能识字。
识字的工人,在接受管理、自我提升、工作效率增加等方面,都是比不识字的工人更强的!这对工人有利,对工厂也有利。相比之下,需要付出的那点儿开支简直不值一提!
所以,工厂自己的工会是有自己的扫盲夜校的,不只是给工人使用,工人还可以带自己的家人一起来。主要是不识字的工人不算多,凑不齐几个班,秉持着好事做到底的原则,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放,干脆就将‘扫盲’福利推广到了工人家属身上。
反正晚上的工厂空着也是空着,一些对卫生没有严苛规定的房间,拿出来做教室,点上一两盏汽灯,就能安全、明亮地上课了——说起来,除了雇老师的开支和汽灯照明费,其实也没什么别的开支了。
工人培训的事儿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这个时候秘书来找奥斯汀先生了:“男爵!原料正在入库,您之前叮嘱过我,这一批原料入库时要告知您!”
平常这种事当然不需要每次都告诉奥斯汀先生,不过这是可丽粉底厂第一批入库原料,所以奥斯汀先生是打算亲自验收的。他抵达入库现场时候,库房管理已经在检查和登记了,奥斯汀先生过来,当然是立刻以他为主了。
库房入口在工厂后门旁,那里围墙开了一个口,搭了一座不大不小的棚子。每当马拉货车来,就能在这里卸货。因为库房是半地下式的,所以为了方便卸货,在棚子与真正的库房之间还有一个光滑的坡道。
坡道是由最光滑的水泥修成的,还纵向嵌着一根根光滑的铁条,原本已经够光滑的了。但可以想见,这里会在摩擦下变得更加光滑,就像其他工厂的卸货坡道一样——货物在棚子里经过检查和登记后,就会重新封进木条箱,从这个坡道滑下去。
奥斯汀先生看库房管理的账本没有一点儿问题,就确定他的工作无可挑剔,没有多说什么,转而下了坡道,这样能比较直观地看到货品。
接二连三地滑下坡道后,这些木条箱会很快被拖走,然后拿出来分别存放。所以奥斯汀先生可以看到大袋大袋,雪白细腻地滑石粉和高岭土,堆在仓库,仿佛是面粉一样。至于其他的白色粉末,待遇要好那么一点儿,基本都是用木桶装的。
奥斯汀先生随手打开了一桶氧化锌,确定桶里面的氧化锌没有问题,是最优质的货色。又发现桶里面扔着一个小布包,这是他向氧化锌工厂要求的,每桶氧化锌都要放一小袋防潮剂。
相比起这些,其他的原材料包装要上一个档次,基本都是玻璃瓶装的了。大广口瓶装着一大瓶一大瓶的羊毛脂,甘油则是用类似酒瓶的细颈瓶装,金合欢胶和黄蓍树胶也是用广口瓶装的,它们不是液体...当然,最金贵的还是精油。
这些精油要作为调香剂使用,数量不多,都用高不超过三寸的棕色玻璃瓶装着,一排排放在塞满了甘草和纸屑的长方形大盒子里。它们甚至不是滑下的坡道,而是由库房管理人员一盒盒拿下来的。
它们也不需要拆盒,而是连带着盒子一起存放在单独的一个小仓库里。这个小仓库在库房尽头,看守向来最严——一方面是担心外面的小毛贼来。
其他的原材料,哪怕是比较昂贵的昂贵的金合欢胶这些,也必须要达到一定的量,才值得叫盗贼跑这个一趟。可贼只需要轻巧而价值高的东西,最好还好处理,是硬通货(所以白油这类价高的也pass了)。所以其他的货物不太需要担心,精油则不同,不难处理,单价也值得出手了。
另一方面,也是防备内贼。任何工厂其实都少不了内贼偷东西,一般的东西也就算了,只能计入损耗,但精油这种很贵的原材料,可经不住内贼随便偷!
奥斯汀先生以前做街头脂粉小贩时,都是自制化妆品的,很少需要用到精油。精油是能增效增香不错,可是也贵啊!
不过当他开始做手工皂开始,就经常和精油打交道了。这些年来,他从来没有告别工厂第一线,将工厂主的工作交给职业经理人,自己舒舒服服做个退休老头,所以他是真的很熟悉这些‘金色油脂’的。
简直就是液体的黄金...他可以从光泽、澄澈程度、粘稠度,还有最关键的‘香气’,来判断一批精油的好坏!当他抽检一瓶精油,旋开盖子,库房管理人员都提起了心——自从薇薇安弄出了旋开盖,这种盖子立刻风靡了!
不同于后世,大家坚持传统,葡萄酒什么的,一定要用软木塞。用软木塞除了是传统,本身也能给酒增加风味,就像木桶发酵一样。此时大家换掉软木塞换的很顺畅,毫无心理负担!
在工业生产时代,一个金属的旋盖,生产成本不见得比基本还算是农林业产物的软木塞高。而且,金属旋盖还能回收再利用,软木塞却很难——木头比金属容易受污染是一方面,软木塞就是比金属旋盖更容易坏,这是另一方面,不然也不会有软木塞陈化,导致开瓶难的问题了。
不要说精油这种不需要软木塞来‘入味’的商品了,就是此时的葡萄酒,有很多也在更换瓶盖了。此时的葡萄酒,经常出现一箱里面有两三瓶坏掉的情况,一个主要的原因就是软木塞没有封严。还有几瓶,则是品质没那么好,这也可以说是软木塞密封程度有限,带来了品质不稳定。
换成旋盖,或许会减少一点儿风味,但葡萄酒的品质会立刻稳定不少。小型的葡萄酒庄不说,至少一些大的、已经工厂化的酒厂,它们是非常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