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威夫特夫人始终认为薇薇安在阳光下最美,因为她有着雪白洁净的肌肤,浅金色的头发,眼睛也是很浅的蓝色。当她穿着浅色的衣服时,阳光下与所有人都格格不入,干净的不可思议。
这个时候,任何人靠近她,哪怕是一个足够讲究卫生的淑女,也会显得脏兮兮的。
薇薇安活动了一下四肢,很轻松——穿这套衣服可以不用穿紧身胸衣了,这可真是让人松口气...虽然薇薇安原本的紧身胸衣就有猫腻,她并没有穿的很‘紧身’。
薇薇安表面上不说话,其实心里是很赞同斯威夫特夫人的话的...漂亮的头发谁都想要,但如果没有,也不用太心酸。此时正是帽子的黄金时代,大家都很喜欢戴帽子。梳一个简单的发髻,更多的精力放在挑一顶好帽子上,省心又美观,真的很好呢。
但皮肤就不一样了,不能遮挡,很难修饰。
化妆品是有,但在和礼兰主流追求‘天然美’的情况下,浓妆艳抹其实很少见。而且退一步说,就算大家都浓妆艳抹,以此时的化妆品品质,那也是怎么都不能完全解决问题的。
化妆品都是这样那样的粉末,遮瑕力有限,如果不能厚涂,就没有意义了。至于厚涂,那又不符合此时对自然美的追捧——说起来,涂一点儿面霜,或者含铅的淀粉,很难说最终是让人变得更好看了,还是仅仅告诉别人自己化妆了。
这种情况下,肌肤晶莹剔透的薇薇安简直就像是天选之女!不只是白而已,还几乎没有一点儿斑点、雀斑、粉刺——在大家用玫瑰水混合硫酸锌治疗斑点,用各种成分可疑的洗剂冲洗面部、淡化雀斑...的时候,她只要做好基本的防晒、保湿之类就好了。
这省了多少心啊!
大家在钢琴师的伴奏中有节奏地跳操,中间还会闲聊——可见健身操的运动强度是真的不大。
就这样,出了一些汗后,大家彼此都感觉很健康、很满足了,这才结束了今天的健身操。之后大家去盥洗室,用湿湿的布巾擦拭身体,算是做清洁...在薇薇安的感觉来说,很像是一次‘站立擦洗’了。
如果可以,薇薇安当然还是愿意运动过后好好洗澡。但大家没有这个习惯,而且玛丽公主就是这样安排的,她当然也不会多这个嘴,大不了回家后再好好洗个澡好了。
擦洗过后,所有人又换回了原本的衣服。玛丽公主向大家宣布:“...是的,几个很有才华的画家,他们都是我赞助的一个绘画比赛的获奖者。今天的茶话会,我邀请了他们,啊,说不定我们可以叫这些画家画一两幅多人肖像画。”
玛丽公主说的很随意,大家听的也很随意...在座的人,都是能请来此时最好的肖像画画家给自己画肖像的。对于几个名声还没那么大,还要参加绘画比赛扬名、争取奖金的画家,是谈不到‘期待’的。
当然,有人画肖像,大家也不会拒绝就是了。这有点儿像是后世聚会自拍,大家当然欢迎擅长拍照的人动手,但自拍技术稍差的姐妹要拍,也没人会拒绝,自拍哪有嫌多的?
而和玛丽公主,还有健身操俱乐部成员们的随意不同,几位画家是很紧张的。获得公主,以及一些贵妇、名媛的赞赏,对他们的绘画事业是有着极大好处的!这种情况下,他们很容易患得患失,难有往日的平常心。
这几个画家中,唯有两个年轻人保持着无所谓的态度
“贝克曼!上次的约稿,你不应该拒绝迪迪埃的帮助的。”
两个青年,一个戴着贝雷帽,一个戴着硬草帽,肩并肩走在其他人身后窃窃私语。他们由这所宅子的管家带着往里走,要去见玛丽公主,以及健身操俱乐部的女士们。说话的青年是戴硬草帽的那个,看起来更活泼。
他们是美林堡一所美术学校的学生,贝克曼和罗科。他们还不到需要考虑未来绘画生涯如何如何的年纪,名利之心并不迫切,之所以参加由玛丽公主赞助的比赛,纯粹是为了奖金——那个比赛如果被选中的话,可以获得30镑到50镑不等的奖金。那对于学绘画的穷学生来说,是一个不小的诱.惑。
拿到奖金,对他们来说,事情也就结束了。现在却还要来奉承一干贵妇和名媛们,这就不怎么好了。
不过他们还是来了,主要的想法还是想见见世面,怀抱的是那种属于年轻人的活泼心态。至于说对那些上流社会的妇女们,他们其实是没有任何想法的。
和大多数年轻人憧憬上流社会美丽的、充满魅力的妇女不同,罗科和贝克曼对此不屑一顾。
这主要是和他们的人生经历和性格有关,罗科是外国人,父母都是流亡贵族。因为这特殊的家庭,他从小没享受过贵族的骄奢淫逸,倒是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而在这样的生活中,他可以说是将贵族的虚伪看的很清楚了。
至于贝克曼,他出身平民,倒是没有罗科那么特殊的背景。他对上流社会妇女不太在乎,完全是因为他心性沉稳,不是那种轻浮的年轻人。而且他也一定程度上了解贵族和有钱人的凶狠阴险——这就让他很难去憧憬那个阶层的人了。
“我只是认为,那是我的画,或许我该独立完成。”贝克曼对罗科摇了摇头。
他们说的是最近贝克曼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个订单(他们已经快从美术学校毕业了,很多人一年前就开始想办法接单赚钱了),那幅画里需要画一列火车。
贝克曼完全不会画火车,比例之类的总是有问题。最后快到要交画的时候了,他依旧没搞定。罗科就找了朋友迪迪埃,迪迪埃会画火车,让他帮贝克曼搞定火车的部分,而贝克曼却拒绝了。
“好吧好吧,我早该知道的,这就是你的老脾气。”罗科嘟囔了一句,然后又说:“你觉得今天的下午茶怎么样?”
“没怎么样。”贝克曼很冷淡地说。
罗科笑了起来:“嘿!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回答,不愧是我最好的朋友...说实话,今天真不想来,唯一让我来此的动力,其实是下午茶时的那些美味,公主殿下会用最好的蛋糕、手指三明治、饼干和茶水招待我们的。”
“当然,如果能因此获得一些订单,那倒也不错...作为画家,谁会将到手的订单推出去呢?”罗科故意摆出一副市侩的样子,算计着订单、佣金之类的东西。
走在两人前面的一位画家忽然扭过头来,对他们小声说:“难道你们关心的就是这些?要知道,玛丽公主的‘健身操俱乐部’成员里可是有一长串充满吸引力的名字!那些美女——我敢说,无数绅士都在嫉妒着今天的我们!”
对此,罗科不以为意地摊了摊手:“先生,这可不能怪我们提不起劲儿来!作为肖像画家,您难道不会观察‘人物’吗?”
“你是说......”
“嗳!根据我们的经验,那些上流社会的妇女们,不论外界如何传播她们的美貌,都得打对折来看,实际情况还可能更糟。而我们,如果替这些妇女画肖像,这个活儿可不容易干!”
这也不是假话,后世拍照会PS,此时找画家画肖像,只会更方便‘PS’。让画家做一些‘小小的修饰’,让画里的人一看就是自己,但又美丽的多,这实在不是什么少见的事儿,几乎人人都会那样做...只是这样一来,画家的活计就复杂多了。
随便做做,普通行活儿当然简单。但现在主顾是公主殿下,还有一批贵妇名媛,是能随便做做的吗?
“也不能这样说,总有一些女士像传说中一样有魅力...”
罗科微微一笑:“是的,那是当然的。但以一个画家的眼光来看,那些上流社会的妇女,即使是真正的美女,也是很难入画的。这个道理您这样比我们经验更丰富的画家,应该更明白才对啊!”
此乃真言!
这就是艺术的微妙之处了,‘美’不是全部!关键是那种特别的灵感,那种充满了内容,可以不断向下挖掘的感觉——很遗憾的是,这个时代来自上流社会的女性,大多数都谈不到有什么经历、内涵,又或者旺盛的生命力、强烈的情感之类。
这让画家看她们、画她们,真的就是工作赚钱,而没有被点燃,要创作艺术的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