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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31章

抽王八

淮阳分局一层卫生间内。

殷天愣怔地看着手里的一沓照片, 目色惊乱,翻得越来越快,看得越来越快。

张乙安负手在她身边踱步, 突然想到什么, 眼神扫向隔间。

她从右至左, 伸手一探,第一间没人, 再推第二扇, 没人。

“在这里闹是他不对,骂也骂了, 这么频繁的联系就一定是有急事, 这不能与‘他当初不接你电话’相提并论。我们到了这个年龄很多事情力不从心,即便是力不从心, 他也发动身边的战友,通宵把76页的英文一个字一个字的翻译出来,他的语言能力你不是不知道, 垫底的。两天了,血压都下不来, 他在示好, 用他的身体在向你低头,你是不是该给他个台阶。”

老殷是一个看到英文就横眉竖眼的人。

翻译76页近乎于学术报告的英文,简直是天方夜谭, 可他做到了。

他甚至不敢在家里翻译, 怕被起夜的张乙安发现。

他挤到老余家, 在杂物挨挨挤挤的狭缝中, 俩人坐在整理箱上埋首于词典中。

老余拿出孙子的电子词典, 用粗指头笨拙的按下一个个字母, 熬到凌晨四点时,老殷的眼睛因长久地注视而疼痛,手指揉搓后滚下一串泪。

他越翻译越气,气自己没用,是长虫吃蟾蜍,动作太慢!

殷天能料想到,她揉着酸涩的鼻头故作淡然,将照片揣进风衣大兜,“他在哪儿呢?”

普希金餐厅开了24年,离淮阳分局不远。

整个餐厅都隐蔽在地下室里,需要老客或周边居民的指路才能抵达。

老殷是那儿的常客。

餐厅装潢是地道的俄式风格,复古浓郁且线条刚烈。穿着民族服饰的服务员穿梭其中,传递着特色菜肴。中间的吧台错落有致地放置着一瓶瓶伏特加。

七八台电视各自播放着苏联歌曲及老电影片段。

落座的食客三三五五颇多高龄的老人,皱纹乱颤的脸上笑容灿烂。

老殷正守着红菜汤和黑色粗麦面包等着两人,在到殷天出现的刹那,不由长吁。

暖黄的灯晕下,汤底的色泽油红发亮,他也不自觉地明朗起来。

殷天也不含糊,坐下就吃,又加了好几道硬菜,“跑了一上午,早上没吃饭。”

她泡着面包,嘬了半碗汤,才把照片放桌子上,看着老殷,“除了这份报告,还有什么发现?”

老殷摇头,“暂时没有,我和你小妈一直在想他跟这案子的关联,要么直接,要么间接。直接关系:凶手的人,或者桑家的人;间接就不好判断,有很多可能的方向。”

张乙安吃着奶油烤杂拌,“他年纪轻,99年也就是个孩子,可能是父辈跟这个案子有瓜葛。”

“他查过我,知道爸心思重还让他去拿东西,材料放的位置也很明显,但又裹了层英文,看上去没那么刻意。但毋庸置疑,他是故意让我们看到的,也猜测我们会有这样一场谈话,甚至这个餐厅,都有可能已经被人盯梢。”

阿成在不远处摸了摸鼻子,大快朵颐地吃着脆皮猪肘。

“我们怎么判定他是恶意还是善意?如果他对天儿下手怎么办?”张乙安惶惶不安。

“怕什么?俩警察一法医还怕摁不住他?”

“那么多年,投入上百警力,我看你们也没摁住41号的凶手。上嘴皮挨天,下嘴皮贴地,还是那么大的口。”

张乙安在桌下踢了脚殷天,殷天兀的闭嘴,偷瞄了眼老殷。

老殷对她的奚落早已处之绰然,摆了摆手,“我现在觉得,他查你,因为你是个很好的切入口,年纪差不多,有共同语言,思维也相仿,敏感,聪明,他是专门负责刑辩的律师,磨练出了一套自己的善恶准则,还别说,你俩真挺像。”

殷天嫌弃撇嘴,闷头吃瓦罐牛肉。

突然想到了什么,蹙眉放下叉子,“一个人在最脆弱时的呓语常常归于本能,我在灼烧止血的时候,他人已经迷糊了,可还是让我别怕。就好像知道我当初是一个人面对着死亡,他心疼那个时候的我。”

“你知道人体最软的地方吗?”张乙指着耳朵,“是耳骨,女人也是,听情话的时候最动容,他在从最柔软的地方下刀。”

殷天寂了片刻,眨巴眼睛,起了玩心,“一会我起身,小妈你负责东边,爸你看西边。”

在老殷的颔首下,殷天猛地起身离座。

老殷秃鹫般的目光跟阿成撞了个正着,阿成一怔,忙低头喝汤。

“露尾巴了。”老殷兴致勃勃地举起黄油鸡腿,觉得这顿饭吃得太值!

殷天结账回来后,演出已经开始,俄国演员唱着苏联老歌在餐厅中穿行表演。

餐厅喧嚣热烈,都是耳熟能详的老歌,食客们亢奋地抚掌跟唱。

掌声重重叠叠满地滚,转着圈儿的轰向屋顶。

殷天目光悠远,越过老殷,越过手风琴乐手,越过舞蹈,越过阿成……

她在放空斟酌。

明艳的莫斯科少女在餐桌间旋转,红色刺绣的长裙随着舞者的旋转所延展。

她越转越快,像一块油红的的画布,一顶油红的伞。

“咚”一声巨响,老旧的俄式座钟发出厚重的报时声。

殷天将叉子狠狠戳进瓦罐里的牛肉,“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会会他。”

殷天吃猛了,还撑。

目送老殷和张乙安坐上的士离开后,她遛弯回的分局。

路过小卖部买了瓶酸梅汤,又加了根烟,可算压下了肉的肥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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