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建业熟门熟路的从口袋里掏出糖,随手往瞧着最大的孩子手里一塞:“给大家分分。”
“喔喔喔,分糖喽!”
孩子欢天喜地的笑声中,还时不时夹杂着大人热情的招呼声:
“颜颜回来啦,这次怎么没在京城多待几天?”
“颜颜可真是越来越漂亮了,也不知道日后谁有福气娶到这么标致的闺女。”
“颜颜高考成绩快出来了吧?到时候又能喝到你们家的喜酒了。”
“你爸可真疼你,明明下午才到,他硬是早上就出发了,生怕接不到你。”
夏沁颜一边走一边回应这些问候,笑得她脸都快僵了,有句话说得特别对,当你成功了,你会发现身边全都是好人,没有一个坏人。
夏建业的成功和她自身的成绩都让她身边再也没有了以往的那些闲言碎语,不会再有人说她爸妈离了婚,也没人暗地里骂她病秧子。
这就是世情。
虽然现在个体户还普遍被人看不起,但那也要看是什么样的个体户。
裴劭那种自身发达且有意不显山不露水的,别人会嫌弃、会有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鄙薄。
可是对待夏建业却不会,因为全村的希望都在他手里,大家都指望着他吃饭,谁敢说三道四?
就连与夏家最不对付的俞大梅这几年都再没找过事,因为她还要在夏建业的厂里打份零工好养活她的孙子。
说曹操曹操到,夏沁颜刚这么想完,就看见那个名为小栓的男孩和人打起来了,正在河边洗衣服的俞大梅听见动静,一把丢下木盆撒丫子朝这边跑过来。
瘦小的身躯速度却不慢,夏沁颜只觉一阵风刮过,人就到了跟前,还伴随着尖利刺耳的叫骂。
“好你个夏兵,竟然又敢打小栓?你那个不要脸的后妈呢,叫她出来,我倒要问问她是怎么教孩子的,一天天正事不干,就瞅着我家小栓欺负是吧!”
夏沁颜好奇的看过去,俞大梅前面站着一个还算健壮的少年,大约十四五岁的模样,一边躲避着俞大梅伸过来的手,一边护着身后的人往后退。
看样子并不想与俞大梅多纠缠。
她再往他后头瞧,正好与姚草儿的视线对了个正着,夏沁颜微微一愣,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姚草儿脸一红,目光偏移,手里紧紧牵着弟弟不敢放。
“姐,姐,吃糖。”
大山笑嘻嘻的举着刚得来的糖跟姚草儿献宝:“好甜好甜的!”
姚草儿摇摇头,声音温和:“你吃吧,姐有,不要大山的。”
“不嘛,你吃!”
大山固执的举着手,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唇角慢慢有液体流了下来,姚草儿眼睛一酸,习惯性的拿出帕子帮他擦嘴,还是接过了那颗糖:“谢谢大山,真乖。”
已经九岁的孩子马上欢喜的鼓掌,神情天真如两三岁的稚童。
夏建业暗叹一声,牵着夏沁颜就走:“快回家,你爷奶估计都要等急了。”
可不等急了吗?
李荷花站在自家院门口翘首以盼,急得想要跺脚:“不是说进村子了吗,怎么还没来?”
“估计被谁缠住说话了。”赵娣来手下忙活个不停,嘴上也不闲着:
“娘也真是,颜颜才离开不到一个月,您就感觉像是十年八年未见了一样,您儿子都离开小半年了,也没见您念叨一声,等建民回来,我可是要说的。”
语气带着嗔怪和笑意,明显是在开玩笑。
李荷花也不恼,白了这二媳妇一眼:“建民都那么大了有啥可担心的,南边建业那边都有熟人,还怕他被谁拐了不成?”
眼见着夏建业发达了,不管是村里其他人还是自家这几个,哪个不心热、不眼馋?
只不过大部分人没那个能力,更没本钱,还缺了往外闯的胆子,一辈子最远只去过县城的人,即便明知道南方有金子,他们也不敢去捡。
但是夏建民就不同了,他有兄弟支持,有野心,性子还活泛,出去闯一闯没坏处。
“就算是一家人,总在一个锅里搅勺子,哪能不碰锅沿儿,时日长了,难保不出现矛盾,到时候恐怕连兄弟情都得磨光。”
夏建业摸着女儿的头,一边领着她往家走一边趁机教她点人情世故:
“人会嫉妒,无非是他有我没有,可等我也有了,那不但不会嫉妒,还会很大度。光一个人独大不行,得让大家都差不多才能维持家里的平衡。
我和你伯伯们是这样,到你和你哥哥们也是这样,他们就像那六边形,牢牢支撑着最中心的你,缺了哪一角都不行。”
那是他为女儿打造的最坚固的堡垒,即便他不在了,也能护着她永远安然无恙。
夏沁颜抱住他的胳膊:“爸爸,有你真好。”
夏建业拍拍她,看着她已经到他肩膀的个子,忍不住眼里就带上了几分伤感。
他的颜颜已经长这么大了。
尤记得他和杨舒琴离婚那会,她好像才到他的腰,转眼九年过去,曾经病弱的小姑娘依然显得娇弱可怜,可却已经是快要踏出去独自生活的大姑娘了。
“颜颜,谢谢你。”
谢谢你成为我的女儿,谢谢你当年选择留下来,留在我身边。
这辈子有你,是我的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