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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94

那种曾经以为荀引鹤是掌中乖顺小猫的错觉又回来了, 江寄月心底柔软了一下,道:“好了,再抱下去, 又要吃晚膳了,红薯还要不要吃了?”

荀引鹤这才依依不舍地松了开手, 但没立刻离开,而是掰过江寄月的脸,吻了吻她,方才肯在江寄月身旁的小凳子上坐下,抬头就见江寄月望着自己。

他笑:“再亲会儿?”

江寄月撇过脸:“不正经。”

打火石擦出火焰,红彤彤的火光映上江寄月的脸, 刚好把升起的红晕又掩盖了下去。

荀引鹤摸摸她的脸:“好热。”

臊得江寄月张嘴咬他的手, 他收得快, 自然是咬空了的,惹得江寄月气嘟嘟地看着他,荀引鹤道:“你摸摸我的脸, 也是热的。”

江寄月道:“你皮糙肉厚,我看不见得。”

荀引鹤道:“是看不出来,但可以摸出来。”他握过来江寄月的手去摸他的脸, 确实是热的, 他还在江寄月的手上蹭了下,看着她笑,那种黏糊糊的劲, 让江寄月也笑起来了。

她又说:“不正经。”可这次言语里是含着嗔笑。

屋外的雪簌簌地落下来,积在窗台上, 窗纸也朦朦胧胧的, 天光很暗, 江寄月与荀引鹤并肩坐在一起,忘却荀府的糟心事,忘却虚名假利,专心致志地守着一炉红薯,等着它变得金黄灿烂。

那种温馨,是无论过去多久,哪怕日后垂垂老矣,荀引鹤也会时不时记起怀念的,他感激于江寄月的出现,像是一道微光,驱散了浓雾,没有让他的后半生与荀府一起沉沦在黑暗中。

*

晃眼到了除夕,荀老太爷大病未愈,只勉力起身参与了祭祖,与他同样状况不佳的还有大老爷荀引鹄,但因为他坐在轮椅上,又是被荀家人刻意忽略地存在,因此发现的人并不多。

两人都是祭祖完毕就回去了。

荀引雁仍旧在法积寺,荀引鹤并未允许他回来,自然也没有人会为他求情。郗氏仍是憔悴的,守岁时也只是坐着,仿佛满府的热闹与她都无干系。

但与之相对的是几个小辈都很高兴,荀府请了杂耍的人来表现,三姐妹都看得很入迷的,就连荀简贞也露了点笑,江寄月嫁进来到现在也有几个月了,还是头一次见她如此得松快。

与之相对的是,郗氏常常看着她出神发愣。

江寄月都望在眼里,但并没有在意,荀引鹤坐在边上拿着小银锤替她敲山核桃吃,很快就给她剥出了一小碟,江寄月小声说:“给娘先送去。”

荀引鹤瞥她眼,起身端过去了,荀老太太正在看台上的杂耍戏,看他过来很诧异,但又很快反应过来,望了眼江寄月,道:“这个情,我就承你媳妇的了。”

荀引鹤笑:“我便替她讨个恩典,明天我想带她去法积寺上香,晚饭前回来,娘看可以吗?”

荀老太太道:“随你们。”

荀引鹤便回去了,还多端了盏糖蒸酥酪给江寄月道:“娘送你吃的。”

江寄月道:“嗯?”

荀引鹤道:“娘心里清楚,究竟该承谁的情。”

江寄月便笑:“这话说的,怎么像是我不在时,你就连碟山核桃都不剥给娘吃了。”

荀引鹤笑笑,并未接话,只道:“明日早起拜完年后,我们便去法积寺。”

江寄月道:“好呀,新年也要讨个好兆头,我让三姐妹也跟着去,去寺里供柱香,求来年顺顺利利,圆圆满满。”

她说着便侧身要叫人,荀引鹤手绕到那侧,把她的肩抵了回来,他说:“就我们两个。”又用接近抱怨的口吻道,“你素日陪她们的时间够多了,也该陪陪我的。”

江寄月有些无奈:“法积寺这样大,我

们上完香,四下散开便是,我仍与你一道,姑娘们自然有丫鬟照顾着,我哪里就不陪你了?”

荀引鹤道:“那不一样,你总要照顾些她们的,何况荀淑贞那小丫头必然会想办法缠你,你能拒绝吗?”

江寄月想了想,发现要拒绝荀淑贞那小胖丫头确实有些困难。

荀引鹤看了她的反应,自然什么都明白了,说话时酸气就仍不住咕噜噜往外冒着,道:“我本该知道的,你拒绝不了她,便来拒绝我。”

江寄月一下子就笑出来了,有些无奈道:“你呀你,跟个小丫头争风吃醋做什么?”

她算是看出来了,原先荀引鹤还有些收敛,可等那天与她袒露了年少时的事后,荀引鹤便彻底不再拘束着自己了,总是会露出来这样孩子气的一面,让她不知道究竟该怎样待他,只能哄着。

但荀引鹤本来就是这样的性子,只要能达到目的,他不吝于使用任何的手段,在还未与江寄月敞开心扉时,为了留住江寄月,博得些许同情与好感,他就可以毫无心里负担地扮可怜,露出柔软的肚皮,无害得像是一只猫。

如今都是夫妻了,更该如此,哪还有收敛的道理?荀引鹤想得很明白。

江寄月只好和他慢慢解释:“年少的那些苦,你是吃过的,知道有多难受,即使过去很多年也难以忘怀。既然如此,你就更不该和爹爹一样,冷落家人,否则那些小家伙日后回想起来,有多难过?何况你们是家人,本就该亲近,哪有家人变成陌生人的道理?她们与你亲近了,也能多几个人爱你,在荀府你也不会觉得那样孤苦伶仃了,是不是?”

荀引鹤道:“我并不在意她们的爱。”

“可是我在意,”江寄月道,“我不希望你作茧自缚,永远被过去困住,一面冷淡,一面渴望拥抱。实话实说,最初到荀府,我并不能理解好好一个家,如何到了这地步,可这些日子冷眼瞧着,你也与我说了好些你幼时的事,我终于明白了,你们一代代的荀家人都是在用对父辈的恨去报复下一代,即使这可能不是出于你的本意,可是一代又一代的冷漠堆砌在一起,又如何能有一个家的温情呢?至少,梦贞与淑贞都是心底良善的小姑娘,简贞虽不大与我来往,可她对妹妹的关爱,我也是看在眼里的,她们还可以改变,这个家也还可以改变,你也还可以改变。”

荀引鹤沉默着。

江寄月靠过去,道:“试一试?就像你愿意尝试着去接受烤红薯与捏雪人一样,也试着接受一下她们。”

她的眼里用浓郁的期待与关切,荀引鹤惯例的受不住这样的眼神,只能败下阵来。

“好。”

江寄月便笑了起来,那灿烂的笑容仿佛荀引鹤实现的是她的一个愿望,可这样一件事做了,明明只是为了荀引鹤,于是荀引鹤被这笑容感染似的,揽过她的肩,两人依偎着看杂耍。

等到子时,临院开始放起烟花来,火树银花,一捧捧在黑夜里绽放,金线丝缕垂落,流星般坠入暗夜看不见。

江寄月仰着脖子看,又总能被吓到,荀引鹤便替她捂着耳朵,让她在怀里看得开心,等最后一束烟花在空中绽放时,他听到江寄月忽然凑过来,在他耳边说:“新年快乐。”

荀引鹤笑着道:“新年快乐。”

他看到那束烟花从江寄月的瞳孔中落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他完整的身形,他在江寄月的目光里笑。

荀引鹤道:“以后每一年,我都想听你和我说新年快乐。”

*

他们并没有吃夜宵便回了桐丹院,屋檐下应景地挂着红灯笼,所有房屋里灯烛都未熄灭,把整个院子都照得亮堂的。荀引鹤一眼就瞥见窗台上并肩挨在一起的两个憨厚雪人。

雪一直在下,它们都壮实了很多。

江寄月也看到了,笑了下,道:“我胖了好多,得给它减减肥。”

荀引鹤牵住她的手不肯放,道:“减什么肥,我胖,你也胖,这叫夫唱妇随,琴瑟和鸣。”

“什么歪理。”可江寄月倒也没能做什么,她被荀引鹤拉进了屋里。

屋里备了热热的羊肉汤,刚挨过风雪,喝了羊肉汤正好暖暖身。江寄月洗漱完,走到床边,总觉枕头有些不对劲,拿手一探,竟然摸出了个红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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