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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32章

正在等待接听的电话再度被挂断, 等再次尝试时,便传来了关机通知。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骆明翰不可置信地看着手机。

……缪存, 为了不接他电话, 所以选择了关机?

不, 这不可能的。骆明翰用力地吞咽,死死盯着拨号键盘的双眼感到一股控制不住的酸涩。

一定是缪存的手机没电了。他很喜欢丢三落四, 睡觉前也总会忘记充电,现在是下午,他上课一定没好好听讲,也许是玩了一上午的手机, 现在刚刚好没电了。

骆明翰推开茶水间的门, 匆匆穿过挂着巨幅油画的大办公室。

“Eric,你两点半跟长升基金约了下午茶,是不是现在出发?”莉莉快步跟上。她有眼力见, 知道骆明翰状态不对劲,所以特意提醒他行程。

骆明翰猛地站住,垂在身侧的手攥得很紧。

他在干什么?缪存, 不过是一个玩物而已。再怎么漂亮乖巧让他沦陷, 那也不过是玩物。

玩家可以因为攻略不下角色而摔手柄, 但绝不可能为此丧失理智茶饭不思连钱都不赚。

在骆明翰的人生准则里,感情是场游戏, 唯有金钱是永恒的称砣。

浑身的躁动焦虑和因为缪存失控而产生的慌乱, 都被他硬生生压下。

莉莉在身后等了数秒。

她知道她的老板在深呼吸。

骆明翰深深地调整呼吸, 再度抬眸看了眼缪存的那副淡蓝色油画, 冷冷地勾起一个略带自嘲的弧度。

确实如画家所言, 拥有令人冷静理智力量。

“通知司机五分钟后出发。”他转过身, 面色已恢复到面无表情,一边阔步往办公室走一边转了转腕表,“我换身衣服。”

·

“阿嚏——!”

缪存掩着鼻子,睫毛都比因为连番的喷嚏而濡湿了,眼睛也有点红,“骆哥哥,”他还算有自知之明,可怜兮兮地说:“我好像感冒了。”

骆远鹤对他无奈,“回画室吧。”

画室在另一个方向,他要转身,缪存却拉住他。

“怎么?”

“走完这座桥再回去好吗?”缪存把目光瞥在骆远鹤的衣袖上,“我、我们从后面穿回去。”

骆远鹤没有立即走,而是注视着缪存。他的目光与骆明翰不同,是很沉静的,带着淡淡的疏离,对任何人都是如此。油画系的女生们日常就是想看到他为谁失控的那一天。

“缪缪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缪存心里一紧,语速极快地说:“没有。”

他刚才故意对那一问视而不见,还以为已经蒙混过关,没想到骆老师却不放过他。

“丁教授跟我打电话就在上星期,”骆远鹤淡淡地说,“他说你留在画室的时间变少了。”

缪存垂下脸,心里气鼓鼓地想这个老教授怎么这么多嘴。

骆远鹤怎么看不穿他的这点脾气?“是我出国前拜托他帮我好好地看着你。”

“我又没有偷懒,课——”

“课业是,”骆远鹤轻描淡写,瞥他一眼,顿了顿,“感情也是。”

缪存蓦然住口,半张着唇的同时,感觉到脸上的温度烧得慌,他都觉得自己发烧了。

骆哥哥为什么连他的感情私生活也要拜托人照顾过去?他自己只不过暂定出国一年而已,难道这一年里,缪存就会跟别人闪婚闪育给他发喜帖吗?

“我没有谈恋爱,是丁教授误会了,”缪存很努力地撒谎,“就是你不在,我想偷懒,他找我我总也不在,所以他就以为我谈恋爱了。”

骆远鹤深深地看了他一会儿,终于放过了他没有深究,只是说:“你还小。”

“十九岁了。”缪存微弱地抗议。

“还不够。”

“什么还不够?”

“认识一段感情,接受一段感情。”

缪存哑口无言。

他很想直接亲口告诉骆远鹤,他早就认识到自己喜欢他,早就接受了自己深深地喜欢他。那些初次意识到喜欢的慌乱、慌张、惶恐、无措,他早就一个人孤独地、勇往无前地走过了。

“再等等。”骆远鹤说这三个字时很温柔,目光也是同样温柔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令人感觉到他的疲惫。

“别这么着急长大。”他伸出手,很轻地摸了下缪存的脸,一如既往。

从校园后穿回画室,需要经过教职工楼。版画工作室许教授的太太正推着婴儿车散步,见到骆远鹤,笑着打招呼:“骆教授,又回国啦?”

骆远鹤停下脚步,伸出手指逗弄刚满周岁的二胎,许太寒暄:“总这么飞回国累不累?法国回这儿挺远吧?暑假看到你背着缪缪,我也没好过来打扰你们。”

骆远鹤的动作停住,缪存更是浑身一僵,如临末日。

是那一晚,和骆明翰刚在一起的那一晚。他带着他走过美院的操场和小路,假装陪在身边的、背着他的是骆远鹤。

骆远鹤直起身子:“你认错人了,这是我第一次回国。”

“啊……”许太看向缪存,希望从他身上得到确切的答案。

缪存乖巧地笑,竭力扮演镇定自若:“许阿姨您肯定认错人了,我暑假没来过学校。”

许太如梦如醒,也跟着尴尬地笑:“那看来是我看错了,嗐,黑灯瞎火的,我还想缪缪怎么脚就崴了呢。”

到骆远鹤的私人画室,他检查缪存过去几个月的作业,亲手帮他改画,寥寥几句便总能令缪存有醍醐灌顶的顿悟。

骆远鹤脱了大衣和西服,只穿衬衫和马甲,袖口挽起,改起画来举重若轻的姿态。

缪存两手扒拉着椅背反坐着,脑袋支在手臂上,半数时间看画,半数时间看他。

骆远鹤没有分他眼神,但似乎知道缪存的没大没小,淡淡道:“规矩坐好。”

缪存挨了骂,唇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抿起,笑意深深。

“骆哥哥,法国好玩吗?卢浮宫能逛一星期吗?亲眼看到蒙娜丽莎是什么感觉?”

“好玩,够逛,后一个问题要你自己去亲眼见到才有答案。如果你喜欢,可以每天去现场临摹,没有人会来赶你。”

缪存眼睛亮起来,又有些自我怀疑:“你觉得我能申上法国的学校吗?”

他对天赋自然是不怀疑的,但因为从未出过国,这种未知令他踌躇。

“只要你想去,就能申上。”

“我想去,但怕申不上。”

“不会。”

“为什么?”

“因为我在。”

缪存觉得口干舌燥,与骆明翰亲密的回忆和眼前的骆远鹤真实地重叠在一起,他庄生晓梦迷蝴蝶,快要分不清虚实真假了。

“那要是我真的去了法国学画,你会一直在吗?”

骆远鹤停下笔,回首无奈地看他一眼,仿佛缪存问了一个傻问题。

“如果我不是一直在,就不会让你去法国。”

缪存被绕晕了,“你的意思是,你在法国,我就去法国,你回中国,我就待在中国。”

“我在法国,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一起来法国,你不回中国,只要我愿意,我就可以不回中国。”

缪存被无语到:“骆哥哥,要是你讲话跟你的画一样简洁就好了。”

骆远鹤勾了勾唇,眸光沉静温柔:“我说的就是最简单的道理。”

缪存被他看得心慌意乱,把脸埋进臂弯里。骆远鹤命令他:“看画。”

“……”好严格,全天下只对他严格。

·

长升基金的Jason从上海飞过来参加会议,下榻在悦榕庄,下午茶便也约在了他的独栋客房院子里。

他喜欢喝铁观音,寻常的品级都配不上他舌尖咂摸一点的,都自己带。骆明翰场面上的功夫向来到位,跟他慢悠悠地玩茶道。

“今年降温真是快,昨天延误到后半夜才落地,差点给我这个上海人冻傻了。”

骆明翰笑了笑,对方为他斟茶,他两指礼节性地在桌面轻点,脑海中莫名掠过缪存的脸。

他打起喷嚏来很可爱,像某种小动物。

但如果不是他临时起意送洛洛回寝,缪存便不用在大厅傻兮兮地吹十五分钟的穿堂风,也就不用打喷嚏了。

“今年雪季打算去哪儿?”Jason知道他喜欢滑雪,到年末总会抽出一个月的时间去滑雪度假,他刚好也有此打算,要是合适的话,能一起滑一程是最好的。

“张家界。”

Jason一愣,哈哈大笑起来。

“怎么,今年钱没赚够,还不舍得给自己放个假?”

“没什么事干,就只能赚赚钱了。”骆明翰语调谦逊,但自有一派倜傥风度。

Jason抿着滚烫的热茶,四周森静,入目皆是绿意,脚边炉子点着,有恰到好处的禅味,“这正是,”吟了一句诗,“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难以忍受。

跟上午的汇报会一样,同样的煎熬得令人难以忍受。

骆明翰掂起茶盏时垂着眼睫,当中掠过冷漠的烦躁。

“我最近在研究企业数字化浪潮,看看开年后有没有什么投资机会,之前听丹尼尔提过一嘴,说你这里有一些相关项目?”Jason看着骆明翰,手指在桌上轻点,恭维着这位年轻的上位者:“他们CDC对你可是赞誉有加啊。”

赞誉有加吗?

他能把赚钱的方式玩出花来,却不能搞定缪存。

他能一年为客户赚数十亿数百亿,为什么不能找不到缪存,问问他是不是生病了,然后带他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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