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只能看到窗外的路灯在雨夜里亮着,微弱的光芒下是倾盆大雨。
边阳把边涛的尸体拖到了一边,随后拿扫把和帕子把地上所有的痕迹清理了干净。他现在只庆幸边涛没有伤到他的手臂神经,皮肤上只有一条难看的裂口,要是没有刚才钟雨的那一砸让边涛失了力,或许那一刀能直接砍到他骨头上,让自己报废一条手。
以前他会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敢看尸体,但现在他亲爹的尸体就躺在客厅里,边阳才发现原来他并不害怕,甚至冷漠大于悲伤,在边涛敢动手的那一刻开始起,什么血缘至亲的联系都彻底结束了,只剩彻骨的心寒。
只有他还活在那些怀念珍惜的童年里,乞求向往着那一点所谓的父爱和完整的家庭。
边涛的身体已经僵硬到需要用力把四肢掰开,边阳沉默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暴雨,室内只开了一盏小灯,让他整个人在阴影里显得像尊肃杀的阎王。
院子外有汽车停下的声音,过了一会儿能听到小跑随后门口传来了钥匙的开门声。
“这雨太大了,我打个车师傅的雨刮器感觉刮的是倒在上面的水。”周怡春边说边关上了门,“话说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今天碰见许止他还给我说你不接电话,你们聚餐也没去,是不是因为天气不好,但是你高考完还是……..”
周怡春刚换完鞋,但是却能闻到空气里若有若无的异味,她看没人理她,便嘀咕地转过头,随后被客厅里的样子整得半天没说出话。
“什么情况,你手上怎么回事……..他为什么坐在地上,睡着了吗…..”
“他死了。”
周怡春闻言差点尖叫了出来,她赶忙捂住了嘴,大概是根本没想到客厅里躺了个死人,她再次开口时声音有些颤抖:“你说什么?发生了什么?”
“他为了手术复赌,我回来的时候他求我拿钱出来,说你给我存了一笔钱,后面还拿刀威胁我,争执过程中我推了他一把,撞到他后脑勺然后就没呼吸了。”边阳讲了一半的实情也撒了一半的谎,没有提过任何钟雨来过这件事。
周怡春大概是觉得一切都太突然太荒谬了,整个人脑子还处于宕机状态,不过比起边涛死亡她更关心边阳纱布里透出的红:“………你手上的伤,是他做的吗?”
“嗯。”
“………他死亡的时候没有别人看到吧。”
边阳停顿了一下:“没有。”
“今晚我找人借车去后山埋了。”
周怡春只知道边涛给自己说下午他要请假去个医院,但是根本不知道他跑回家后做了这些畜生不如的事,边阳可是今天才结束高考啊,他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去害死自己的儿子。
她已经来不及去消化这些情绪了,只知道不可能让边阳因为这件事耽误上大学,更何况知道边涛死的那一刻,她除了想哭以外更多的却是有一种终于解脱了的感觉。她早就知道边涛会有这么一天,现在只不过是提前了一步。
他们受过的纠缠和苦太多了,多到她对边涛的心情复杂到从夫妻相互扶持的爱意最后变成了他伤害边阳涛天的恨。边涛对她的家暴,在自己心里根本抵不过他对边阳的伤害。
周怡春平复了下呼吸,不敢去看边涛:“不要告诉任何人,就说他肝癌晚期在家中死亡,报告都有。”
边阳到现在也记得那个暴雨肆虐的凌晨,他们去了余镇唯一的小山坡,那里埋的大部分都是后村家里不愿意火化的老年人,是唯一还能土葬的地方。
边涛被下葬后,雨水很快浸湿了泥土,边阳看着看着突然觉得雨水飘到了眼睛里,他垂下眸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摘了一束野花放在了坟头,正要转身,却有路过的村民大概是守夜的,手里还提着灯喊了一句:“就这么走了?不说点什么?”
边阳深吸了口气,在村民的注视里,他看着那束花,暴雨掩盖了他的声音。
“不会给你烧钱的,怕你下了地狱也会赌。”
“如果有来生别再成为一家人了……算了,这辈子都已经活够了,别有下辈子了。”
他回过身的时候,周怡春就站在他背后打着伞捂住眼睛,满脸都是泪水,边阳走过去轻轻搂住了她的肩膀。
“人固有一死,前尘往事,喜怒哀乐,恨也好爱也好也都结束了。”村民大概是看习惯了这里来的人,“从今以后的日子,请向前看吧。”
周怡春抵着他的肩头哭的很大声,到最后整个人都在颤抖,像是从看到人下葬这一刻全部的神经才彻底松弛下来。
“都结束了,边阳。”
台风所带来的暴雨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余镇基本每天都是阴沉沉的,像一直笼罩在一层灰蒙蒙的雾里。
到高考出分的日子前,边阳过得都很麻木无趣,哪怕是出去玩人也只是强打着精神和朋友们打趣,只是为了不被发现异样。
他有的时候会想钟雨现在怎么样呢,他那天回来一定是偷偷的想看自己,结果却卷入了这些。
他的小狗杀死了自己的亲爹,没有比这更戏剧的剧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