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辈修士,常因寿数久长而对修行有所怠慢……看着这样一往无前的安师妹,的确会让人自惭形秽。”
几名内门弟子语带感慨地说笑着,从长廊下走过,没有注意到拐角处抱书而立的少女低垂着头颅,抿着唇,刻意避开了他们行进的前路。
如今的太虚道门,“安师妹”这一称谓已经有了特殊的指代,没有人在意还有另一位“安师妹”拜入了玄微长老座下。
修真界以强者为尊,人人皆有慕强之心,而安青瓷在这条登仙路上已经走出了太远,成为了同龄人只可仰视不可高攀的存在。
而另一边,因为安青瓷推辞长老首徒之位的原因就是安如意,大部分知晓前因的内门弟子在推崇安青瓷的同时也给安如意打上了“心机深沉、不可深交”的标志。
平日里,内门弟子虽说也没刻意敌视针对安如意,但也多是敬而远之。而安如意先前结交的友人都在外门,这便导致她在内门中形单影只。
更让安如意觉得难受的是,她没有被玄微上人允许登上清寂山。
“清寂山地势险峻,离尘索居,极是苦寒。你这等鲜花嫩柳的年纪,应该多和同龄人在一起。”
接引她的内门师姐曾这么好心地安慰过安如意,但安如意心思多,思虑多,一直都没法释怀此事。
她觉得,既然安青瓷可以孤身一人闯入蛮荒战场,那她当然也能忍受得了清寂山的苦寒。没道理安青瓷做得到的事情,她却做不到。
安如意步履踟蹰地朝着内门走去,宗门内拜师的弟子可以随着师父一同前往同门所在的山峰,也可以选择在宗门的内院中居住,两头都不算差。
比如安青瓷的好友楚芙儿,这位花夷族的公主拜了岁岳长老为师后便搬进了长老的山头,每天看着自家师兄们水深火热地锻刀打铁,日子可谓是越过越糙。
而像安如意这种情况,宗门内也贴心地为她准备了一间门清净幽静的独居小院,一来清寂山那地不适合修为境界较低的弟子居住,二来孤男寡女到底有些不便。
“师妹的师尊可给师妹取了道号?”负责登记名姓的师姐拿着安如意的弟子铭牌看着名簿,将信息一一核对,“入了内门,以后还是称呼道号较为妥帖。”
“不曾。”安如意垂了垂眼,“师姐先记我名姓吧。”
“好咧。”这位师姐也没表现出什么异样,恍若不觉地写下了安如意的名字,在核对八字时却突然眉眼一诧,道,“师妹你生辰是冬月壬日辰时啊?”
“是的。”安如意似有不解,“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只是先前玄微上人归宗后要掌门在整个修真界内寻找仲冬月壬葵日生的弟子,你这天干透丁火,好像正符合啊。”师姐随口道。
“玄微上人”的名号一出,安如意便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佯作从容地询问道:“师姐可知宗门寻找这些弟子是作什么吗?”
“谁知道呢?反正不是坏事。”内门师姐挑了挑眉,拿出另外一本命簿,“我先把你名字记下上报掌门,之后可能会命你去谈话,最近暂时先不要闭关。”
“哦对了。”内门师姐看着安如意下方另一个空白的名字,“你认识安青瓷是吧?我记得你们是姐妹,你知道她的命格八字吗?”
安如意心里咯噔一下,呼吸急促了一瞬,却又很快平复了下来:“……我和她关系不太好,所以不太清楚。但她出生比我早,论序她在我之前。”
“这样啊。”师姐有些遗憾,若是比出生壬日的安如意年长,那就注定不可能是仲冬月的壬葵命了,“那就这样吧,谢谢你如实相告。”
师姐说完便收拾好命簿转身离开,她倒也不担心安如意撒谎,生辰八字问一句当事人就知道是对是错,对方没必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安如意也是这么想的,她虽然有一瞬间门动了心思,但又很快反应过来这是无用之举。
“壬葵日……”安如意低声呢喃着,忍不住拧了拧眉,她没有说谎,安青瓷出生的确比她早,在安府中时,她也必须称呼她为“长姐”。
但是安如意也隐约记得,自己和安青瓷的出生年月很近,近到什么程度呢?近到父亲曾经撕破脸面,与南安王妃大吵了一架的程度。
对于安家而言,南安王妃的孩子必须占据嫡长之位,但十月怀胎,安青瓷到底为何会比她先出生?
安如意不敢深想,正如她也不敢深想,为何母亲会殷殷叮嘱她一定要保住那枚玉佩,并且反反复复让她在幼时背诵自己的八字。
有关安青瓷的一切,在安家与徒水城中向来都是堪比军机的一等机密,哪怕是她的父亲,有时候都无法探听安青瓷相关的私密。
甚至于在安青瓷降生后不久,南安王妃还是南安王妃,南安王的名号却已经被摘下搁置,等待着被人重新拿起的那一天。
想到师姐所说的“在整个修真界内寻找”壬葵日所生之人,安如意只觉得眉眼直跳,心中惶惶,仿佛有什么事在暗中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