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最后这行混乱的字迹, 以利亚难以自控地感到了齿冷。
那埋藏在粉饰太平之下的巨大的阴影以及不安,哪怕只是露出了冰山一角,也足够令人惊惧了。
以利亚深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继续往下看。
然而, 从这一段往下开始, 西安娜的精神状态就已经开始出现了明显的异常, 她的文字记载也变得支离破碎, 有些甚至出现了语序混乱。
[城堡内隐藏着一个幽灵,不, 或者说, 外神。祂的神名为▇……▇, 该死的,我无法写出他的神名。]
[我确定城堡内部存在着至少四级以上的精神干扰波动, 我的意识受到了▇▇的干扰与影响,我必须将情报传递出去……]
[这是人类最大的灾厄……污染会像鼠疫一样蔓延,一旦发生异变,疯狂将是不可逆的,人类的文明与信仰都将在苦难下俯首。吾主,这不是真的……]
[目前已知, 祂喜爱鲜血以及笑容, 通过声音与噩梦作为媒介传播精神污染, 时常会扮作城堡内的人类在一定的范围内游荡……]
[应对的方式是大脑▇, 是封是……是睡眠……不,不要听我的。听我的。]
[被祂附身的人,脸上会无法自控地出现可怖的笑容, 嘴角拉起直至耳根, 即便开裂流血也……小.丑.很.可.爱。像马戏团的小丑。]
[后来者, 你或许已经意识到了异样,情报的对错必须由你自己进行判断。我已经无法为你提供帮助。]
[捂住你的耳朵,保持缄默的美德。▇大声欢笑,放纵自我。]
从大量涂黑以及划掉的文字中便可以看出,西安娜这些年来一直都在与精神干扰搏斗,她的理智摇摇欲坠,被无形的手不停地撕扯。
但在大量混乱异常的语句中,以利亚依旧拼凑出了属于蜜莉恩.迪蒙的情报。大概是因为没有提及“祂”的缘故,这段记载还算清楚。
[借助亚巴顿大公的力量,我逃离了蜜莉恩.迪蒙的掌控……难以置信,我居然被一个孩子逼到这种程度。]
[但我宁愿面对亚巴顿大公,也不愿面对蜜莉恩.迪蒙。亚巴顿大公是人类所能呈现的恶的极致,但蜜莉恩却像是伪装成人的、别的什么东西。]
[只要能达成自己的目的,世上的一切都可以被牺牲。如果说人类的世界是外神的乐园,那蜜莉恩就像是与其对抗的,另一位持棋的神。]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保留多少理智,或许对生活在这里的人来说,疯狂反而是一种解脱。]
在西安娜.塞伦沦为蜜莉恩.迪蒙的俘虏之后,蜜莉恩用了一年的时间瓦解西安娜的心防,但在一次坦诚的交谈后,西安娜对蜜莉恩萌生出了无法言说的恐惧。
她选择投靠亚巴顿大公——这点倒是让以利亚感到意外,他一直以为,西安娜.塞伦是被亚巴顿大公强迫的。
蜜莉恩到底和西安娜说了什么?才让她感到如此恐惧呢?
以利亚很快找到了答案。
[她以大义为矛,以人类的存续为剑,她迫使我在无上的使命前低头,付出生命以及人格破碎的代价,换取一个不一定能看见黎明的未来。]
[她是念诵着圣经的恶魔,是堕落天堂的天使,被她的言语蛊惑,我写下了那封令我痛苦万分、愧悔无比的求救信。]
[我的挚友,我的同伴,我曾经行走在同一条光明大道上的行者。他们不顾一切地为我而来,最终却如扑火的飞蛾,落入狼毒蜘蛛的网罗。]
[他们在蜜莉恩的蛊惑下心甘情愿奔赴死亡,如逆风执炬的殉道者。而我亲眼目睹了一切,甚至分不清这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假的幻梦。]
[吾主,我是罪人。我不曾背叛您,但我犯下了大错了。]
随着西安娜字字泣血的文字,以利亚仿佛触碰到了她伤痕累累的灵魂。这位曾经无坚不摧的银月骑士,终究被自己的自责以及懊悔给击溃了。
[蜜莉恩说,我可以恨她,是她胁迫我这么做。即便我不帮她,她依旧会继续自己的行动,直到完成全部的计划。]
[她没有欺骗我,她开始频繁地外出任务,狩猎在外独立作战的骑士团。就像当初颠覆“白刃”一样,她如同行走战场的黑色死神,肆无忌惮地收割着生者的性命。]
[我开始庆幸自己疯了。]
[那些絮语与噩梦折磨着我的理智,那些因我而死的圣徒在泥土间发出哀嚎与悲鸣。我失控地将侍女的嘴唇缝起,我害怕看见她们上扬开裂的嘴角。]
[在痛苦与磨折之中,活过一天又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