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二根骨不错,习武也用心,但到底是还没见过血的新兵蛋子。殷泽只是乱了头发,脸上被揍了一拳,但柳老二可是得有两三天无法下地走路了。
“陛下说,想见见我们。”殷泽握着望凝青的手放在自己的膝上,“所以明日无事的话,我便递帖子进宫了。”
齐国君对殷泽亲厚宛如父子,知道他娶妻后便一直想见他的妻子一面,毕竟齐国君曾经想过将大公主嫁给殷泽,结亲后便能将殷泽视做半子。
“陛下为人宽和,平日与臣属之间也常有笑闹,最是慈祥不过,所以你不必太过紧张。”殷泽拍拍望凝青的手,叮嘱道,“皇后娘娘是大家出身,比较重规矩,但也不会平白没事就刁难人。只是因着我当年拒婚之事,娘娘或许颇有微词……”
望凝青认真地听着,殷泽是个不会在背后说人闲话的君子,所以这个“颇有微词”可以稍微升华一下,大概是“很有微词”。
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大公主是皇后与陛下的嫡长女,只是公主眼界极高,婚事拖到现在,在这里的人们看来已经是个二十岁的“老姑娘”了。
齐国君性情随和,觉得女儿只要开心就好,但皇后却是为大公主的婚事操碎了心,对“不知好歹推拒公主婚事”的殷泽自然也没什么好感。
望凝青心里评估了一番,询问道:“大公主是怎样的人呢?”
“印象中……”殷泽回忆过去,大概是五年前,他升任总参回京接受封赏,那时华京便有流言蜚语,说大公主云英待嫁,他是少年英才,皇上或许会赐婚于他。
而之后皇上也过问了他的婚事、是否有心仪之人,话里话外都在试探他有没有尚主的想法。
五年前的殷泽年及弱冠,正是踌躇满志、意气风发的年纪,但成为驸马就必须调任回京,日后也无法再上前线,他心里自然是不愿的。
而且,那时殷母离去,守孝未及三年,皇帝的女儿从来都不愁嫁,万万没有让公主等他出孝的道理。
殷泽准备拒绝,但陛下还没把话说出口,总不能上赶着说“我不想娶公主”,自作多情是一回事,让陛下下不了台就是另一回事了。
殷泽倍感煎熬,却没想到大公主比他还煎熬,等不到陛下拿定主意,她便提着刀找上了殷泽。
想到那位把刀横在他脖颈上的公主殿下,殷泽便感到深沉的无奈。那时,满头珠翠的少女逆着天光,面容模糊不清,她当时说了什么?
啊……想起来了。她当时说的是:“殷大将军,如果你不拒婚,新婚之夜,本宫就结冥婚了。”
殷泽沉默了一瞬,想起这桩旧事,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要如何评价。
“是位很独行特立的殿下。”
说到这,殷泽不知道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突然笑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袅袅会和大公主殿下很合得来。”
“我吗?”望凝青从小就很孤僻,性格冷硬又难相处,还是第一次有人断言她会与别人“合得来”。
“嗯,因为袅袅也很独行特立,而且很讨人喜欢。”殷泽看着她认真的神情,忍不住又笑,笑完又轻叹道,“这样很好。”
人言可畏,众口铄金,她若是能不顾世俗的眼光活出真实的自己,黄粱梦中也不至于落得那样凄凉的结局。
想到这一世与黄粱梦中有所不同的袅袅,殷泽神情似喜似悲,望凝青看着他五味参杂的俊颜,想不明白一个人的表情为何能如此多变。
因为自己寡情少欲,所以难免对情绪丰富的人感到好奇,望凝青看着殷泽,问道:“在别人面前,你似乎很少笑。”
殷泽在别人面前很少笑,冷沉端肃,颇具威严。从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中,不难看出他有雷厉风行、强势果决的一面。
但在她面前,殷泽却总是温柔地笑着,看见她就笑,说起她就笑,甚至有时候没有什么缘故,想着想着就自己笑了起来。
“是吗?”殷泽被问得微微一怔,想要保持严肃,却又忍不住展颜,反应过来后便有些尴尬地抬手抵住了嘴唇,思索道,“好像,的确如此。”
殷泽思虑了片刻,却是释然地闭上了眼。马车吱拗吱拗地朝前行进,坐在车厢内便有些摇晃,殷泽顺势侧头,用脑袋碰了碰望凝青的发顶。
望凝青被殷泽撞得有点懵,不由得困惑地抬眸,觉得殷泽幼稚的小动作有点傻。
他们就像两樽相撞的钟,笨拙而又厚重。
“没办法。”那个银狼一般叱咤沙场的男人蹭了蹭妻子的发,人偶尔就是会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举动,没有什么缘由,“想到袅袅就会笑。”
——想到你就会笑,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