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之间的感情与羁绊也在一次又一次的考验中逐步加深。
对于早就习惯单打独斗的向寄阳而言,这次的历练十分新奇,但感觉并不算坏。
最后关头三人面对已经心魔深重半堕为妖鬼的修士,险些被孤注一掷的妖道重创,是隐灵村的人横插一脚,救下了还只是个凡人的刘漓。
向寄阳也不得不承了这段情分。
三人杀死了堕落的妖道,一切尘埃落定之时,那个真正在背后操控一切的人才走到了世人的面前——竟是传言中被囚于深宫、昏迷不醒的衍王。
“果然如此。”向寄阳并不觉得意外,“无怪乎一介贬为庶人的女官还能这般灵活机敏,想来背后都是人王在掌控一切。”
大仇得报的刘漓却对此保持了沉默,衍王独善其身,他的父母却因为对抗妖道而惨死,如何不令人感到心寒?
“本王非仙非神,面对鬼神之力,亦无力如同凡人。”衍王不过而立,却已是满头白发,“国师与文亭候……本王也深感心痛。”
刘漓抱着母亲最后的遗物,不由潸然泪下。昔年冠盖满华京、因才名善名远扬四海而受封文亭候的于家嫡女,一生雅贵,死后却连尸骨都没能留下。
衍王中毒是真,昏迷不醒也是真,但他最后能反戈一击,靠的却是早先布下的后手。
金丹后期、半步元婴的修士,即便衍王倾国之力也无法阻止,能对付修士的只有修士,即便身陷囫囵,衍王也一直在等。
“仙家是何人子弟?”衍王这般问道。
“天枢派云隐峰门下首徒清恒。”
衍王已有老态的面上似有恍惚,穿过时光的间隙,昔年那名风骨嶙峋的少女的身影似乎与眼前之人缓缓重叠了。
“敢问素尘道长乃是……”
“家师。”
“原来如此。”衍王高居王座,虽然笑到了最后,但他的精气神依旧被掏空了大半,语气感慨道,“不愧是那位的弟子。”
他平平淡淡地夸了一句,没有多说,只让人从宝库中取一副画,作为谢礼赠予向寄阳。
“凡尘俗物想来仙长也看不上眼,这幅画,便权当留个纪念吧。”
“众生苦,劫难多。”
衍王下令处死太子,虽然太子是被妖道施法蒙蔽了心神,无知无觉地犯下诸多恶事,但这天地之间,已经容不下所谓的“无心之过”。
当年,太子降生于“十年”之后,恰好十年之期,国祚得以绵延,不仅衍王松了一口气,朝堂百官也对这个孩子的降生感到万分欣喜。
无论衍王拥有多少孩子,太子都是最特别、最受他喜爱的一个。
“你也,命苦。”
身为“罪人”的太子被判了五马分尸、挫骨扬灰之刑,百姓欢呼雀跃,衍王却只是沉默,伸手阖上了太子死不瞑目的眼。
——天地为熔炉,众生皆柴炭。
你我当如是。
流萤看了看抱着牌位、披麻戴孝的刘漓,又看了看高居王座、一夜白头的衍王,忽而间泪湿了眼眶。
她呜呜咽咽地抓住向寄阳的衣袖,伏在他肩上痛哭,向寄阳却第一次没嫌她烦,只是神色复杂地站着,心如蚁蚀般细细麻麻的疼。
这就是人间?这就是人间啊。
“您心里有怨吗?”临走之时,向寄阳忍不住问道。
“何出此言?”
“天枢派不派人前来,不帮扶众生,您知道,天枢派有大能坐镇,若他们出手,区区金丹后期的妖道也不过是泥瓦之塑。”
衍王闻言,挑了挑眉,轻笑:“本以为您像那一位,原来不是呵。”
“区区金丹后期的妖道便能搅得民不聊生、天下大乱,再往上……呵呵呵。”
衍王摇了摇头,一双精明睿智的眼眸尾梢已经爬满了细纹:“浅泽河滩,难容巨龙徜徉。便是好的,最后也会变成坏的。”
向寄阳打开了衍王相赠的画卷。
水墨工笔描绘着身穿云鹤道袍的白衣少女,墨发飞扬,横剑而立,只有一个简素的背影,却绘就了一番离世出尘的超脱缥缈。
“衍天三年,大旱大瘟,记京都落仙台祭坛天枢素尘道长行祈禳之舞。”
——隔着浮世的光影,隔着陈年的旧画,他在猝不及防之下,撞见了师长昔年撼动红尘的无双风华。
不日,向寄阳收到宗门传讯,却是一道在修真界中掀起惊涛骇浪的荒唐讯息。
玄石散人于各大门派跟前求娶天枢派掌门,愿聘其为道侣,共问大道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