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医就是前阵子为德妃妹妹诊脉,并确认她怀有身孕的太医。”淑妃下巴微抬,示意道,“而另一位侍女,想必德妃妹妹也不陌生吧?”
“是我宫里的扫洒侍女灰雪。”尹南秋抽出手帕轻轻掩唇,“内务府抽调过来的,但我并不是很熟悉……”
“不熟悉?”淑妃微微挑眉,她那用波斯螺子黛描绘而成的柳叶眉又尖又细,上挑的眼角有种刻薄的凌厉,眉飞色舞,张扬至极,“尹知州为了爱女特意拜托了同窗好友送到德妃妹妹身边的亲信,德妃妹妹就算是想要甩脱关系,也不用做得那么绝情吧?”
淑妃说着,便让人呈上了证词,证词上白纸黑字地写明,这位名叫“灰雪”的侍女是通过执掌内务选拔的李大人举荐的。
“大概是五天以前,本宫宫里的大宫女在敬事房抓到了行止鬼祟的宫女灰雪,当时她正在焚烧处理几条月事带。”淑妃以袖掩唇,娇笑,“这妃子用的物事和宫女用的物事可是大有不同的,德妃妹妹可别推脱到宫女的身上啊。”
望凝青抬手挡住了燕皇的眼睛,扫了一眼宫人呈上来的、已经燃烧了一半的月事带,点头挥手道:“的确是妃子所用之物。”
“皇后娘娘承认了就好。”淑妃看着望凝青的动作,笑容微微一僵,但还是自然而然地接话道,“于是,本宫顺着线索查了下去,发现当初这位为德妃妹妹诊断有孕的太医似乎有难言之隐,而本宫前日遣去为德妃妹妹问诊平安脉的太医却被打发了回来。不知道惯来贤良淑德的德妃妹妹如此强硬是在隐瞒着什么?还是说……这是在皇后娘娘的默许之下呢?”
“淑妃有话不妨直说。”望凝青冷然地道,“我是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也别拐弯抹角了,如何?”
“你!”淑妃气得心律不齐,只觉得一拳头打在了带刺的枕头上,她本就不是好脾气的人,当即勃然道,“陛下明鉴!妾身本不想将话说得那么难听的,毕竟这事关皇后娘娘的颜面!但是既然皇后娘娘这么说了,妾身也敞开天窗说亮话。皇后娘娘品性高洁,但皇后娘娘的表亲可也如此?德妃妹妹自入宫以来便处处争锋冒尖,仰仗着有皇后娘娘撑腰,不知给妾身下了多少次绊子!”
“这次的事情也是!陛下!您可能不清楚后宫女子的手段,她以怀孕为由谋求圣宠,陛下宽厚仁慈又体恤皇后娘娘的功绩,赐了她德妃之位。”淑妃冷笑,“但如果,这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呢?根本没有‘怀孕’这一码事,不过是为了邀宠以及更不可宣之于口的图谋而已。”
“如今月份尚浅,想要瞒天过海也是轻而易举,等到应该显怀的时候,再故意和其他妃子发生争吵,顺理成章地‘小产’不就好了吗?既能搏得陛下的怜惜,又能铲除自己的对手,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再说了,这种手段,你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吧?在对待宜嫔的时候!”
“我没有!”尹南秋猛然起身,摇头道,“我从没有这么做过!月事带是内务府发放的月例,我想着不要浪费就赐给了身边的宫女,我也不知晓为何会落到灰雪的手中,但或许是宫女之间的感情好才互通有无呢?我周围的人都可以作证的!”
“至于前来诊脉的太医……”尹南秋游离不定的目光最终落到了望凝青的身上,带着几分细不可查地乞怜之意,“是、是因为我搬到了表姐的宫中,表姐说希望我能深入浅出,不要与外人接触,所以我才、我才——”
“够了!”淑妃被尹南秋的那一眼激得大怒,“你以为本宫没有证据就会信口开河污蔑于你吗?!本宫自然是早已掌控了你的罪证才会告知陛下,你防得了太医但你防不住医女吧?!本宫特意让医女诊了你的脉,这些天的脉案都呈奉于此,容不得你再次狡辩!”
“我没有我没有!”尹南秋泪如雨下,下意识地伸手探向望凝青所在的方向,“陛下,表姐,你们听我解释,我真的没有——”
“住口你这个贱人!”淑妃一把拽住了尹南秋伸出的手,恨不得将手中紧攥的脉案砸在那张可憎的脸上,就是这张楚楚可怜的脸,眼前之人不知道多少次凭借着这般惹人怜爱的姿态将皇上从她的宫内劫走,害她大失颜面,“你又要向皇后娘娘求救了吗?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为了抢夺表姐的夫君不惜自毁名声,还几次三番要求皇后为你遮掩,你以为你做的事没人知道吗?”
“放开我,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尹南秋不断地挣扎着,在淑妃咄咄逼人的威势下不断后退。
“停下!松手!”望凝青意识到情况不妙,出声阻止,她站起身想要制止两人,却见尹南秋身形猛然一歪。
“啊!”贤妃忍不住小小的惊呼出声。
燕皇心中一惊:“来人!”
只见尹南秋在于淑妃的争执之中不慎踢到了莫妃的脚,整个人朝一旁歪去,她跌落之时下意识地拽住了淑妃的手,结果两人都身形不稳地朝一旁倒去。莫妃居于末席,一旁就是摆放着花瓶的高脚柜,这一绊之下,尹南秋连同花瓶一起摔倒在地。
“咣当”一声巨响,花瓶粉碎得彻彻底底。
淑妃重重地摔倒在了尹南秋的身上,尹南秋当即发出了一声隐忍的痛呼,热泪盈眶。
望凝青几乎是瞬间来到了两人身前,一手拽着淑妃的衣襟猛一使劲,就将淑妃整个拽开,但因为她是正对着尹南秋的缘故,有淑妃的阻挡,她终究还是来迟了一步。她一把抱起尹南秋,避开了满地狼藉,却见尹南秋已经昏厥了过去。
“啊、啊——血!是血!”有妃子尖叫出声,面上是压不住的惶恐。
扶着淑妃的燕皇和抱着尹南秋的望凝青同时低头,只见尹南秋捂着腹部,轻薄淡雅的裙摆沾染了大片的鲜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