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皇正如自己所说的那样, 给予了尹南秋盛宠,入宫不到一个月,尹南秋便连升三级,成了“尹贵人”。
虽然背靠宋清婥这棵“大树”, 又受尽皇上的照拂, 尹南秋在大部分妃子的眼中依旧是“选秀上对皇上投怀送抱的狐媚子”,自然也就对她没什么好感。偶尔尹南秋到御花园中走走, 都会被“偶遇”的妃嫔们各种嘲讽挖苦;在宫中除了宋清婥外没有任何好友, 身边的侍女大多都是内务府安排过来的,其中可能掺杂着其他宫的卧底, 自然也不是能够交心倾述的存在。
但是, 让燕皇以及望凝青都很意外的是, 尹南秋居然撑过来了。
她就像一丛柔弱而又充满韧性的菖蒲, 与望凝青这样百折不挠的雪松不同,她会弯腰、会折枝,却生生不息, 不惧风雨的摧残。虽然燕皇和望凝青收到了很多她被其他妃子暗中欺负的情报, 但当他们当面询问尹南秋时,她却只会挑拣一些轻松愉悦、风趣幽默的事情出来讲, 不会背地里说人坏话、更不会上眼药, 永远都是巧笑倩兮、惹人怜爱的模样。
与她的相处非常愉快, 她的世界仿佛充满了阳光,以至于日久天长,燕皇也渐渐将人放到了心上。
到底是流淌着宋家血脉的女儿,外表再如何柔弱, 也总是傲骨深藏。燕皇这般想着, 对尹南秋便越是疼宠, 他本就喜爱温柔小意的女子,最近却又钟情于望凝青那般高洁的气度,如今尹南秋二者兼具,他自然珍之爱之,将她视作掌中宝。
尹南秋在宫中一时间风头无两,几可匹敌贤妃娘娘。
贤妃如何想的暂且不论,但后宫之中的另一方巨头,淑妃那一边就有些坐不住了。
按理来说,贤妃淑妃都已经诞下了子嗣,地位尊崇,不可动摇,是无需担心后起之秀威胁到自身地位的。但淑妃有野心,她想让自己的孩子登上那至高之位,燕皇的前几个孩子在他还是太子的时候不幸早夭,仅剩一个三皇子却因为各种缘由而遭到燕皇的厌弃,早早封王后便被发配到封地,已经多年不在京城。九皇子体弱多病,因此最有竞争力的继承人无非就是五皇子以及七皇子了。
只是,两位皇子还是少年,并未做出什么功绩,朝廷官员大多都处于观望的位置。未来就算他们想要站位,也会优先选择拥有强大外戚的七皇子,而不是御使出身的贤妃之子。因为贤妃一贯以来的谨小慎微之态,淑妃早已不将她放在眼里,但尹南秋不一样。
尹南秋的父亲虽然是地方官,但其族中子嗣都算争气,在清流中很有一席之地。而尹南秋的外祖是宋家,表姐又是皇后,万一她诞下了皇子又过继在宋清婥的名下,那尹南秋的孩子就是名正言顺的嫡子了。
淑妃出身显贵,但她知道自己跟宋清婥比起来毫无优势。因为宋家是绝对的纯臣、保皇党,他们的忠义之名是靠严谨的家规和世世代代恪守清规戒律而缔造的,正是因为宋家从未行差踏错,这才依靠累世的功绩成为了皇帝手中最值得信赖的尖刀。
和淑妃不一样,过分尊贵的家世或许会引发外戚坐大的困扰,但宋家既有权势,又得皇帝信赖,是再理想不过的外家了。
坐不住的淑妃,对尹南秋下手了。
先是打理尹南秋生活起居的宫女被查出佩戴了某种致人不孕的香包,然后是会导致胎儿畸形的彩瓷、染了花汁的锦缎,虽然这些东西都被望凝青一一排查了,但显然淑妃那边也不准备罢手。望凝青每次去尹南秋的宫殿里做客,都能搜罗出一堆违禁品,她一边要保护尹南秋的人身安全,一边又要帮淑妃掩盖一些痕迹,毕竟七皇子还没成长到可以跟气运之子对抗的地步,淑妃还不能垮台。
可是即便望凝青再如何严防死守,终究有一些纰漏是守不住的。
知道尹南秋落水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望凝青正准备送走自己的徒弟,就被闯进来的宫女撞了个正着。千钧一发之际,望凝青毫不犹豫地拎起徒弟的后领把人甩上了屋顶,这才避开了“某废后疑似与七皇子私通”的丑闻。
“娘娘,懿贵人落水了!”通报的侍女语无伦次地说道,“陛下、陛下已经请了太医,请您过去一趟!”
“我知道了,退下。”
宫女离开后,望凝青这才跃上了屋顶,将淬不及防之下被甩上来的徒弟抱了下来:“……师父,我自己可以下来的。”
“这样更快一点。”
“不、我,我是说……师父,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慕容辰如今的身高已经快要赶上望凝青了,五官逐渐张开,就外表来看,已经不能再被称之为“男孩”了。大概是因为逐渐长成,所以也有了身为男子汉的自觉,不愿意再被他人视作孩子对待。
“我知道了。”望凝青敷衍着说了一句,大步朝外走去,“你先回去吧,有事之后再说。”
“……是,师父。”
望凝青没有让人准备轿辇,而是运起轻功直接奔向尹南秋的居所,当她赶到时,里头已经挤满了人,堪称混乱一片。
“陛下。”望凝青朝着燕皇行了一个礼,便来到了床边,打量着尹南秋惨白的脸,“怎么会落水?”
望凝青话音未落,屋内一名跪在地上的嫔妃浑身一抖,连连磕头道:“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推她的!是她、是她自己掉下去的!臣妾只是,臣妾只是在池塘边跟她说说话,她、她突然就朝后倒去摔进了池子里,绝对不是我推她的!”
“宜嫔,安静点。”燕皇拧眉低叱,又转头看向望凝青道,“梓童,你觉得呢?”
望凝青摁着尹南秋的脉搏,沉默良久,这才出声询问道:“太医怎么说?”
“懿贵人似乎不通水性,因此闭过了气去,虽然抢救了过来,但受了惊,以后恐怕会留下气喘的小毛病。”年老的太医这般说着。
“江南水乡出身的,她怎么可能会不通水性?!”宜嫔忍不住低叫,“她一定是故意的!为了污蔑我!”
燕皇皱了皱眉,冷冷地看了宜嫔一眼,再次重复道:“梓童,你怎么看这件事?”
望凝青垂了垂眸,燕皇并非不通事理之人,自然不会只听一家之言便妄断是非。虽然尹南秋遭了罪,至今昏迷不醒,但宜嫔的愤怒和惶恐也很真实,所以燕皇拿不定两个人之间到底是谁在说谎,这才询问“宋清婥”的看法和建议。
“虽然出身江南水乡,但南秋的确不通水性。”望凝青呼出了一口气,语气冷淡地道,“因为她小时候与我一同外出游玩,那时我轻功尚未入臻,背着她在树林中奔跑,不小心把她摔进了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