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宴仪上行刺也好,对儿臣行针刑也罢,这都不过是母妃身为楚国公主、为了发泄怨恨而做出的任性举止。”
“与大局没有任何的益处,却还指责儿臣不知分寸。”慕容辰敛去了笑容,眼神冰冷,“您的所作所为除了让套在我们两人脖颈上的枷锁收束得更紧以外,还有什么用处?如果不是儿臣见机行事,一早得知了废后的动向,在父皇面前摆出护驾的姿态,恐怕父皇早就怀疑到我们的头上来了。明明知道废后已经怀疑我们了,母妃怎么就不能更慎重一些呢?”
“你、你……”贤妃被堵得说不出话,心中郁气难抒,“本宫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大楚……”
“死去的刺客好多都是忠心耿耿的死士,明明以后可以派上更大的用场,结果全部都牺牲在母妃的任性之下。”慕容辰收回手,斜靠在椅背上,一手支着脸,神态漠然,“母妃,儿臣对您很失望。”
贤妃心口一凉,她怔怔地望着已经长成少年模样的孩子,只觉得他陌生得可怕。
“您曾经说过废后怀疑我们的身世了吧?为了打探废后的消息,儿臣不惜以身犯险,以七弟的身份接近废后,成为了她的弟子,得以学习她那一门惊世骇俗的武功。”慕容辰一只手在茶几上轻轻敲打,低笑,“废后有心培养‘七弟’,证明她已经察觉到了皇宫的异样,想要暗中扶持由三朝显贵世家、绝对正统血脉出身的皇子来对抗不知身在何处的‘楚国余孽’,儿臣这一招釜底抽薪,母妃觉得可好?”
贤妃火燎一般的心渐渐冷却了下来:“她肯教你武功,没识破你的身份吗?”
“这就需要母妃帮儿臣遮掩一二了。”慕容辰淡淡一笑,“母妃,稍安勿躁,去把这件事情处理干净,明白了吗?这样类似的事情儿臣不想再看到,再有下一次,儿臣便干脆向父皇坦白身份、自请去皇陵守墓算了。倒是母妃,楚国血脉彻底断绝,与您而言也无关紧要吗?”
“本宫知道了。”贤妃捏紧了巾帕,“本宫知道了!”
“知道了就好。”慕容辰起身,朝着后殿走去,撩起了纱帐,“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希望母妃能明白这一点呢。”
“你……”贤妃望着少年清瘦的背影,神情很是复杂,“你真不愧是本宫的好儿子。”
“当然。”少年回眸,轻笑,“儿臣一直被教导得很好。”
——这样,就暂时告一段落了吧?
慕容辰回到了自己的阁楼,眉宇间阴沉的暗色尽数褪去,他依旧是明珠美玉般纯粹的少年郎。
“……我一直都被师父教得很好。”
如何保护自己,如何算计他人,这些都由那个清冷高洁、好似不屑鬼魅伎俩的师长亲自教导于他。
他会好好利用师父给他地力量,得到自己想要的。
……
没过多久,七皇子生了一场大病,险些一命呜呼,虽然最后捡回了一条命,却从此被淑妃视作掌中宝、口中珠。淑妃将七皇子身边服侍的宫人到扫洒的侍女都换了一批,并且严防死守不让任何外人靠近。渐渐的,除了皇子所以及淑芳宫以外,再没有宫人见过七皇子的真颜,而与此同时,五皇子宫中的宫人侍女也进行了一场悄无声息的清洗。
望凝青也发现弟子过来的次数渐渐变少了,听见宫人们议论五皇子的病情以及淑妃的严防死守,她也没有怀疑什么。毕竟弟子遭人暗算发烧生病是事实,淑妃管得那么严,弟子能偶尔抽空过来一趟已经不是容易的事了。
望凝青最近也有些忙,她时常会离开冷宫,随同燕皇出入一些比较危险的场合。但在需要面见外臣或是秀女的场合中,望凝青总会选择躲在暗处,燕皇怎么劝都没用。毕竟那些场合她如果真的出面了,就彻底坐实了“皇后”之位,再不搬出冷宫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一眨眼间就到了三年一度的选秀,燕皇如他所说的那般,并没有继续往后宫添人的意思,但却专门召见了望凝青的表妹尹南秋。
望凝青也是第一次见到这名传说中的表妹。
尹南秋据说出身于江南水乡之地,性格最是温柔,而望凝青见她之时也是如此。秀女们的衣着都是藏青色的宫裙,远远望去千篇一律,没有高低之分。但唯独尹南秋将青色穿得极美,当她迈着步子走来,恍惚间似乎看见了江南细雨之际撑伞走过河边的娉婷仕女。
她弯腰行礼时折下地腰肢如河岸蒲柳般纤细,淡入早樱的唇,水墨勾勒的眉眼,就连她散落下的一缕鬓发,都显得雅淡可人至极。
人如青瓷,婉若秋水。
尹南秋的美毫无攻击性,是不管男女都会钟情的清丽之美。燕皇对她很有好感,在御花园中召见她时谈了几句,本是抱着关怀皇后族亲的想法,想要为她指一户好人家。却没料到尹南秋在下阶梯时一时不慎,在众目睽睽之下摔进了燕皇的怀里。
尹南秋入宫,便因此而成了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