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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凝青放过了楚恒之,她不知道自己所为是对是错,因为不管动手还是收手,本质上都是一场豪赌。
动手,她就要赌自己还得清这份因果;收手,则要赌楚恒之能够信守承诺。
“虽然我松了口气。”灵猫团在望凝青的手掌下,软绵绵地顶着她的掌心,“但是尊上,这真不像你。”
灵猫跟随望凝青的时间不算长久,但是她也摸清楚了晗光仙君的秉性——比起将命运交托他人,她更情愿将之握在手里。
“的确。”望凝青阖目打坐,神情无悲无喜,“我只是想起了往事,有些人的因果偿还起来当真是一件磨人的事情。”
似楚恒之这般的人,望凝青连掐算都不必就知晓他心中的所愿所求。
“情债难偿,最是消磨人心。”
想到这,望凝青便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
另一边厢,楚恒之离开这座为容华公主精心准备的囚牢之后,便循着密道径直回了自己的宅邸。
望凝青以为楚恒之是凭借着驸马幼弟的身份进来的,其实不是,而楚恒之说他“懂她”,也并非自作多情,自以为是。
望凝青不知道的是,当年楚老爷子递出的那一份名单,并不是给尚未归家的楚家大郎准备的,而是给那躲在衣柜里的楚家幺儿准备的。那份名单虽然独一无二,可在它落到容华公主手里之前,楚恒之已经在曾祖的注视下将它一字不落地背下来了。
他在暗处观望了她足足四年,他知道她为天下苍生所做的一切,也知晓她的苦衷与隐忍的酸楚。四年,他看着她游刃有余地帮扶朝臣,冷静理智地经营权势,寸步不让地抗衡藩王,坚定而又傲然地面对尘世的非议与折辱……从好奇到沦陷,这个过程他甚至都不愿反抗一二。
为什么要反抗呢?喜欢这样的一个人,岂不是天底下最美好的事情了么?
她不知道,他其实与她神交已久。他甚至故意在摄政王为难楚家之时卖了一个漏洞,做出手段稚嫩不够圆滑的假象。那是他为摄政王准备的陷阱,可她却毫不犹豫地将楚家纳入自己的保护之中,虽是为了兄长,可他却也甜得好像吃到了糖。
毕竟,她藏在荒唐刁蛮之下的温柔,只有他一人明了。
——看得久了,就忍不住爱她入骨了。
“楚一,将人带过来吧。”
楚恒之吩咐了死士,没过多久,一位身穿华服、身姿曼妙的女子便被带到了楚恒之的面前。那女子神色恭敬,低眉顺眼,可若是灵猫在场,怕是要大吃一惊。只因这女子的面容与望凝青竟有八分相似,颜如渥丹,眉似飞凤,一派大气雍容。不仅容貌相似,气质也有几分相符,只可惜女子模仿不来望凝青那与生俱来的孤傲,又压抑不住自己对上首之人的敬畏,姿态便显得过于拘谨谦卑。
过卑则少骨,可那人最美的却是那份不折的风骨。真品与赝品的区别,当真清晰分明得可怖。
楚恒之目光幽幽,并不言语,他望着那肖似容华公主的替身,却想起那个明明身处牢狱却依旧从容的女人。他花了四年的时间,寻了长相最肖似她的人,以千金药浴泡软了面骨,又请了数名神医动了削骨之术,辅以推拿不断修饰,一点一点地打造出了这个堪称完美的替身。他本以为智珠在握,却不想今日不过是见了她一面,便只觉得曾经沧海难为水,这原本完美的替身都变得荒唐可笑了起来。
——他想用这个赝品,去换来真正的公主。
楚恒之轻笑,微微摇头。
世人都不知晓,楚家除了德才兼备的“红梅公子”以外,还有一位声名不显的楚家幺儿。他天赋异禀,生来便异于常人,不仅才思敏捷,还能过目不忘。在他展现出这种过人的天分之后,他便被曾祖带在身边细心培养,可他接受的教导,却与长兄大有不同。
不同于长兄的红梅白雪,也不同于二哥的春江花月,楚家幺儿接受的教导——是料敌先机,谋定后动;是不择手段,斩草除根。
楚家的势力,一直分为明暗两线。明面上的势力归属于楚家族长,持掌天下之财,乃士族显贵,朝堂清流;而暗处的势力则归属于族长的兄弟,经手的都是不能见人的腌脏之事,为楚家荡平一切碍眼的绊脚石,必要时则断尾求生,为楚家留下繁衍的火种。
楚家族长必须是光风霁月的翩翩君子,但掌管暗线的楚家弟子,却注定一辈子都必须活在他人的阴影之中。
因此,楚恒之再如何惊才艳艳,再如何天赋异禀,他也依旧只是一个连名姓都鲜少提起的“楚家幺儿”。
恒之,长久。他存在的意义,就是保护楚家的命脉,直至长长久久。
对此,楚恒之并没有什么不甘愿的。
如今,只要他一声令下,就有人甘愿为他舍弃性命,改头换面成另一个人的模样。
他觉得这没什么不好的,至少,他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
他可以得到那个自年少时便不住思恋的人,为她修建华美的楼宇,赠她世间最为名贵的珠宝。他能给她不逊色于皇家公主般奢靡的生活,在为天下苍生呕心沥血之后,她依旧能像以往一样,矜贵而又骄傲地活着。
——不用再身披风雪,活得那般孤勇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