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河地底下起了雨,冷风卷着雨丝从窗缝里吹进来,刺得人骨头缝里都凉飕飕的。
徒为本来还在床上玩凤千藤的头发,怕他冷,起来把窗子用力关上。
黄赤诀刚才发力太猛,她也不想,但灵力翻涌后没控制得住的结果就是这样。
中途还分了下神问凤千藤疼不疼,他当然咬着舌尖含含糊糊喊疼,但表情又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她再被诡计多端的大人的谎话骗到才有鬼。
沐浴的时候,总算灵力平息,意志清明,探了个头进去自告奋勇要为刚才的种种出格行为“赎罪”帮他清洗,被凤千藤皱眉骂出来。
现在他人窝在锦被里睡过去,累得动都不带动一下的,从旁看,那张脸被昏黄的灯光斜斜照着,是美而苍白的,给人的感觉无比脆弱。
徒为看着看着,后知后觉是有点过了。在马车上时,那还算是循序渐进的一环,突然之间跨度变大到这次,凤千藤本就羸弱,果不其然被弄到失神昏迷过去半刻钟才恢复神智。
一时半会儿肯定是起不来了。
狼崽难得感到一丝丝内疚,把殿内的柜子全部扒拉开,里头剩了好些发热石,她一个一个注入灵力,在凤千藤床边直直铺了个乾坤八卦阵出来,不怕他热死就怕他冷死。
那些发热石块头大又会发光,在昏暗的屋子里格外耀眼,遥遥看去好像一堆宝藏,宝藏山上睡了个大美人。
徒为很满意自己的创作成果,就是凤千藤醒来看见这仗势估计得无语很久。
搞定了室温,她蹲到床边扯开他的被子往里瞥了眼,里衣倒是穿得整整齐齐,就是衣襟那一片露出的锁骨胸膛全是被她吮吸出来的红痕,腿和腰也有好几处是青的。
私心不想用治愈诀恢复如初,这是凤千藤只属于自己的,证据。
将锦被盖回去捂严实,徒为转身往外走。
幽河地底照理来说很少有雨,估计是地上下了场大暴雨,雨水顺着地势飘了下来。徒为元婴的修为早就不畏寒了,站在雨里透了口气,反倒头脑清晰、通体舒畅,总觉得比之前还要有力量。
这估计跟黄赤诀有关。
辛夷说过修炼此咒诀后跟人双修会使修为增长,凤家会那么执着于凤千藤金丹的理由她今天算是知道了。
但这玩意儿的作用应该是相互的。她会有这种感觉,凤千藤也应该可以。
所以不免还在心里抱有稀薄的希望:他能不能靠这种方式修复经脉和破碎的灵府?毕竟石像老爷子说她血脉了得,听起来很不一般。
但也只是想想,难道真要为了这种不知道答案的办法把人摁在床上不分白天黑夜搞个几百次,然后还美其名曰:“我是为了你好”。哪儿来的人渣大色狼?
穿过精心照料的花圃绿植长廊,离开寝殿,徒为想着凤千藤来这里后身体虽然没有变差,但似乎也没了好转的迹象,大概是魔气太浓的原因。
便跟路过的侍女问了路,好在她说主殿里有一处规模不小的熔炉房。炼器炼丹都在那边。多是凤家的修士和一些被雇佣的魔修在用。
随处可见的便宜丹药改善不了凤千藤过分羸弱的体质,要找丹修们买灵丹也需要一个合适的借口。
她还在那编理由,谁想今天的炼丹房居然集体休假,只有一个人在里头。
温度极高的室内,那人站在烧得噼里啪啦的大熔炉前一动不动,手里捧着一枚金光灿灿的金丹。熔炉的盖子是打开的,看起来还打开来了一段不短的时间,他却迟迟不把手里的金丹往里丢。
徒为故意在门边弄出点动静,男人受惊回头,竟然是见过的面孔。
叫什么来着……只记得凤千藤说他姓班,是凤家的家养修士,第一天还在殿门口接过他们的。
“你个魔修,进门前不知道敲门不成?”他道。
徒为行礼道歉:“我以为这里头没人呢。”
“真是,我都说了今天炼丹房不许来人。”他知道她是新来的不懂规矩,懒得多嘴,和怪物多说一句话都是对自己的侮辱,收了金丹就要走。
徒为问:“尊者走了?不是要分解那颗金丹吗?”
“与你何干,滚一边去。”
他脸色难看,护着那颗金丹好似十分宝贝,说完就匆匆离去。
那颗金丹是魔牛的,要是被凤家人分解,肯定立刻露馅。徒为起初还担心了一秒这个问题,后来忘了就抛之脑后了,现在看来,凤千藤好像是算到了这一步的。不然他不会这么胆肥的交个假的上去。
那姓班的一看就和他有什么渊源,他不分解,打算拿“凤千藤”的金丹做什么?
问凤千藤,多半不会告诉她曾经的事。
不说就不说,她可以慢慢问这个姓班的。等到班一鸣的身影远去,徒为走出炼丹房。
雨越下越大,结果出来一趟也没什么收获,丹修都没上班,原路返回时,徒为看见前头有什么人,脚步一停。
男人独自站在殿门前。
衣服早被雨淋湿透,顺着干练的衣角直往下滴水,却好像无暇顾及,高大的身躯在蒙蒙雨幕中徘徊,听见脚步声扭头看来时,整张脸都挂满雨水,唯独那双金色的瞳孔放着敏锐的光。
“你不知道躲雨的?”徒为走过去,虽然他没法进入大殿,但旁边的小偏殿和花苑凉亭,都是挪几步就能到的距离,她想说你别没见到魔神,先自己淋雨淋出问题,豹妖突然飞快上前掌住她的双肩。
“你、你没事?”他鼻息粗重,气喘吁吁,所以声音也很干涩急促。
徒为不明所以:“我能有什么事?”
“……是吗,那就好……”他深深吐了口气,紧绷的肌肉彻底松懈,然后在徒为说下一句话之前,展臂抱住了她。
这行为突如其来且毫无征兆,豹妖的胸膛还在剧烈起伏,冰冷雨水的味道已经混杂着过高的体温裹上去。
“我怕她在骗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我去城外找了沈心泉他们,还在殿内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你,灵契又没有反应……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越说声音越急,抱得也越紧。
明明他和徒为算不上有多厚的情谊,也许是因为族人全灭,他不想再看身边人死去,也许是因为灵契护主的本能操控着他的情感和大脑,让他回过神时已经做出这种行为。
但不管是哪一种原因都无所谓,他知道自己确实有点害怕。
“知道了。先放手,还是你要我动手?”徒为道。
那声音太冷,也太平静,多少唤醒了一些豹妖被雨水和体温冲昏的头脑,他眨眨沾满雨水的睫毛,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脸色登时一片红,腾地往后退开好几十步。
反观徒为,镇定得好像被抱的不是她,但也没露出什么厌烦的情绪,宿配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抱歉,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就……”
“没事,你找了我很久没找到以为我出事了对吧,可以理解。”徒为现在的脾气相比以前可以说宽容得很:“所以你找我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