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内彻底暗下来,魔修们三三两两蹲在屋檐上休息,那姿态不像人,像是被深夜漆黑侵蚀的乌鸦。
徒为隐去脚步声,循着凤千藤的气息找到营地外围的一处屋子。
说实话,跟边界地的宅邸没得比,但超过大通铺太多。
她本想敲门,转头发现窗子掩着。
果断一撑手,翻窗进去。屋内点了两盏灯,凤千藤坐在案前静静盯着桌面看,明明那上面什么都没有。
“你想什么呢?”徒为走过去。
他没抬头:“到魔殿之后的计划。”
徒为想得简单:“找我哥,救他出来,谁阻止我我就杀谁。”
年轻人别的没有,自信心确实比谁都强。
凤千藤笑了声:“现在又笃定你阿兄还活着了?之前不是焉得跟什么似的?”
徒为倒没想到他竟然看出来了。
其实出发来幽河地底的前一天,她心情就不好,在马车上也在想这事。
凤千藤明明看在眼里,却没事人似的。
不……
好像不是没事人。
狼崽子突然福至心灵:“你在车上主动勾引我就是因为看我很沮丧?”
凤千藤眉心一跳:“你就不能换个词?”
但他没否认。
徒为一时不知说什么,走过去扒在桌沿边蹲下看他。那双眼睛直直的映着火光,太过有温度,看得他很不自在,挑眉道:“干什么?有话就说。”
“……我居然完全没发现,还以为你是突然欲求——”
“再说就出去。”
徒为咽下这个词:“还以为你是喜欢这种玩法。”
会喜欢才有鬼了。
徒为又道:“所以我居然一点都没感觉到你的用意。”
看她神色复杂地垂头,似乎有点沮丧,开口:“毕竟你还是个小孩。”
“我十八了,是大人了。你说的。”
“比我小就是小孩子。”
那自己岂不是从此往后一辈子都是小孩子?
这也太不讲理了。
她垂着脑袋,鬓发撩在耳后,明明灭灭的火光将她左耳上的金色夹扣照得反光,凤千藤看见了,眼睛一眯没吭声。
徒为还在说:“你都把生辰礼给我了,我就是大人了。”
“那生辰礼在哪儿呢?”
她摸了摸:“在我兜里放着的。”
他语气平静:“是吗。那你耳朵上那个是什么?”
徒为道:“我不是跟宿配缔结灵契了吗,这是主仆契约的信物。我想着挺重要的,放在能够得着的地方比较好。”
“是。”凤千藤笑道:“那这不挺好看的吗?”
徒为觉得还好,她对这种首饰小玩意儿一向兴趣不大,反正怎么都没凤千藤亲自炼的那个耳扣好看,不过便携是真的便携。要是信物是什么大东西,她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由于不知道陆邪心到底看没看出他们的变形伪装,徒为决定今晚在这屋里待久一点看看情况。
只有一张椅子,她总不能坐凤千藤面前的桌上,理所当然就趴倒在床上。
平时在旁人面前要多不近人情有多不近人情,现在一和自己的小情人独处,徒为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像那种大孩子。
“我帮你闻过床褥了,挺新的。”徒为抬头跟他报告:“我还可以帮你睡睡看看软不软。”
凤千藤没理她。
“?凤千藤?”
“哦。”他似乎回神,昏暗的光打在他削瘦的下颌线上:“你睡吧,我今晚要想点事。”
“……”徒为的算盘打空,从床中央滚到床尾看他:“到了魔殿之后的事?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你想想最近的还行,想得太远也没用。”
他倒没想到自己有天还能被个只会强吻耍无赖的莽撞小孩教育。
“你可以想得简单点。”
他口吻宽容,但徒为高兴不起来,总觉得被当成了局外人。但下一秒,她的脑袋被拍了拍,他回眸看来的视线带着微不可察的温和意味。
“赶紧去睡。”
徒为其实是软硬不吃的类型,但凤千藤似乎例外,硬的她吃软的更吃,本想争辩的话到嘴边就没了,她往后一靠,想了好半天蹦出一句非常唐突的:“simpleisthebest。”
凤千藤:“?”
“简单就是最好的。”她贴心翻译,以前跟教会的修女偷摸学的,文盲连字母都没背全就记住了这一句很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