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人太多了,抱团会更容易走散。”沈心泉道:“有哪些是比较熟这些传送法阵的?最好五人一组,遇到魔修或是还活着的人,立马报地点玉简联络。魔修能活捉就活捉,活捉不了杀了也行。可别死在那种怪物手里。段师兄和凤师姐已经不在了,眼下我们只能靠自己,都机灵点。”
众修士应声,踏上不同的传送法阵,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中。
沈心泉回头对剩下的五个人说:“我们也走吧。直接去最里边看看。”
徒为问:“最深处有什么?”
她道:“不……我也只是感觉。魔修既然想占据此地,那这些传送法阵对他们来说也是得以武器。制造法阵的法器放在最深处,他们说不定会循着味儿找过去。”
比上头还要宽敞的地下,似乎是修士们真正活动的地方,有许多起居室和修炼房,四处布满传送法阵,踩进去就会被动触发,所以沈心泉才会说人多更容易走散。
“这个房间,好像没什么异常……”沈心泉指尖冒火,来回照亮脚底,谨慎地前进:“杜异,你眼睛比我们好,看看……杜异!”
她愠怒叫道,杜异肩膀一抖,噘着嘴晃了晃手里的一颗上品武器晶石:“这儿的修士不都死完了,与其让这些东西烂在这里,不如给我发挥发挥价值……”
“你在要塞里当偷儿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现在什么场合?!”
“是是,我放回去……”他遗憾地擦擦晶石上的灰,把它放回原位,凤里忽然疑惑道:“道友,你脚边那个柜子里似乎也装了什么,一闪一闪的。”
杜异道:“真的?”
弯腰去够那个柜子,他有一半妖兽血脉,夜视能力非同寻常,还真看见缝隙里有什么亮闪闪的东西。这要能拿去卖了,又能捞到不少。
不顾远处沈心泉暴跳如雷的声音,他眯眼伸手摸进柜中,拽出来一条镶嵌着蓝色宝石的法器,这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宝贝。
没等他发表一番感想,那柜子底下忽然又传来一道细微的喀嚓声。
沈心泉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她之前帮忙修建这里的传送法阵时,还和她段师兄说过自己可能都记不住这些法阵通向哪里,她竟然忘了有好几个隐藏机关确实分布在这种很阴人的地方。
来不及错愕,她张口喊:
“快——”
后面的字戛然而止,杜异还以为自己耳朵失灵,但很快他就发现周围不知何时竖起了几道漆黑的“墙”。这是传送法阵被触动的表现。
刚才在那个屋子里的所有人,此刻恐怕都被送到了截然不同的空间里。
譬如徒为,她睁眼再闭眼的功夫,已经莫名其妙地身处一处敞亮的回廊,沈心泉也在她旁边,跳起来就骂:“杜异那个搅屎棍!我就他娘的不该答应把他带来!!”
周遭没有旁人。
“他们人呢?”徒为拽住她问。
“多半跟我们一样,被传送到别的地方去了。”
她面色一沉:“你能感觉到方位吗?去找他们。现在马上!”
环绕身周的“黑墙”消失时,凤千藤听见了沉重的鼻息。
一只巨大的,形如虎妖的妖兽立在那里,几乎挡住了整个房间的屋檐,唾液顺着尖牙往下流,染湿了成色上好的地毯,凤里踩过那片水渍,优雅地转了个身面对他:“阿姐,这下就没有旁人来打搅咱们了。”
他似乎对于现在的状况并不惊讶,那只虎妖也如同能听懂人言般静静伫立在他身后。
凤千藤道:“屠了这据点的,是你?”
大概是他太过冷静了些,凤里觉得无趣。他以为这一通下来,肯定能看见阿姐更惊讶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的?”
“我若是到了这个地步还猜不到凤家与魔神联了手,那就该换我来管你叫阿姐了吧。”
凤里神情闪过一瞬间的烦躁,很快又被笑容取代。
“阿姐真是一点也没变……你知道吗?我其实起初是不信的。他们说你在边界地遭袭、身负重伤,成了废人。阿爹还突然说,你根本没有阿娘的先祖血脉,要杀了你以正凤家之名。我不信,我根本不信。”
那可是凤千藤。
改写命运、扭转预言,注定要成为修真界第一个登上九重天之人的。他的阿姐。
“但你昨晚……连治愈诀都要那个女人替你放,连区区一个传送法阵都能让你这样中招。”他声音缓慢地低下来:“我又不得不开始相信了……你真的成了个废人。”
“所以呢?”凤千藤当然不觉得他大费周章把自己拉过来是为了叙旧:“倒也不用这么难以置信吧,毕竟我的确是个废人。”
“不行!”
凤里突然大吼:“你是凤家的凤千藤,我的阿姐,你不能是废人!”
几乎是剑出鞘的下一秒,凤千藤的手抬了起来,可再如何警觉,区区一具病弱的躯体,能阻挡得了什么?
刀刃刺穿他的手掌、斩断他的筋骨,在他血肉中摩擦出咕叽咕叽的声音,鲜血大豆大豆滴落在他冷淡的眼角眉梢,上方,是凤里攥着匕首咬牙切齿。
“凭什么?”一旦划破一道口子,情绪就像刹不住车一样往外倾泻:“凭什么你从小到大处处压我一头,夺走了阿爹所有的关注和宠爱,现在却一声不吭就成了废物?”
“凭什么?”
“我还没有打败你、没有靠自己的力量赢过你,你就这样成了废物?凭什么!”
“你以为你这样我的恨就会消退吗?你以为这样,那些被夺走的东西就会再次回到我手里吗?”
“再也不会了!”
他浑身颤抖,狰狞着嘴角猛地抽出匕首。
凤千藤闷哼,剧痛在他这里的表现,仅仅只让他皱了皱眉头。
他真的很能忍,也许该叫自尊太强,再痛、再悲伤、再颓然,性格注定了他只会把这些情绪锁死在心底,旁人绝无法从他身上察觉到一丝一毫。
所以凤里从小到大就讨厌她。讨厌她到只想杀了她。
总有一天,他要让凤千藤露出败给自己的痛苦神色。
砰的一声。
另一把剑被扔到了他面前。
是入门级别的轻便长剑。无论男女老幼,都能拿得起来、舞得动的那种剑。
凤里平静地让开一步介绍:“阿姐,外面时常会传你的传奇事迹。说你五岁就削掉一只大妖的脑袋。那是真的,毕竟是我亲眼看见的。”
“那这孩子,你还记得吗?你杀了它的母亲,它长大后来找你报仇了。就像我一样。”
抬了抬下颌,示意他拿起那把剑。
“阿姐,你不是废人。你一定不是,你只是在装,对不对?”
“求你,把剑拿起来。你的手,不是为了被那个女人捏在手里把玩的东西,不是为了去陪她放什么花灯用的东西。她那样只是在作践你、侮辱你,把你当宠物一样对待!”
“你可是凤千藤……是那个凤千藤啊!”
他哭道:“阿姐,求你了,把剑……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