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不过,只有让老二去。
老二倒是主动找上了她,“顾家军说起来,同孩儿也有些牵扯,老丈人带过的兵,有这层关系在,将来也会照拂孩儿一二。”
一切都是天意,她没再拦,只交代道,“想法子早些回来,别在里面久呆。”
老二点了头。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他这一去,再也没有回来。
老二被封为将军的那日,所有人都在欢呼,只有她高兴不起来,发了一场火,让人带信给他,“我王家的荣誉已足够,不需要你来光耀。”
他回信:“孩儿身处其位,不能不管,孩儿不孝,望母亲体谅。”
这一句‘不能不管’,终将让他埋骨战场。
王家唯一一个能挑起大梁的儿子,死了,还是被自己的皇帝害死,她能不痛?
可比起裴家,她王家什么都没有。
只能忍气吞声,自断手脚,先一步将二房的人关了起来,让皇帝消除了对她的疑心。
能与裴家结为亲家,是她没想到的。
那谣言简直是送到了她心窝子里,邢家撑不起三娘子,也不会撑,裴家来的正适合,她趁机借了一把东风,与裴家搭上了桥。
两人走出临安,在外面的消息,她都知道。
裴安一心想要报仇,定会借战事回临安,取昏君的狗头,但又出乎她所料,裴安留在了襄州,回来的是芸娘。
听说后,她几个日夜都没合眼,不明白裴安怎的到了关键时候,行了这么一招糊涂棋。
之后才明白,老天开了眼,让他王家屋里出了个狠角色,临安被她一番手腕,可谓搅得天翻地覆。
这回要是能成事,也算是亲手替她父亲报了仇。
王大爷一听王家也参与了其中,脸色一白,当场便跌坐在了椅子上,赶紧差人去打听宫里的情况如何了。
大夫人一声哭了起来,“你说说,这二房自个儿栽进去便罢了,非要将咱们拖家带口都往地府里拽啊,谋逆?那是杀头之罪啊,可怜我大娘子下个月就要成亲......”
王老夫人懒得看,没搭理她。
一旁的大娘子劝说道,“母亲,三妹妹如今人还在宫中,什么情况,咱们一无所知,指不定正危机四伏呢,平日里咱吃块饼还得用自个儿的牙咬两下,这时候撇清关系,将来好处落下来,咱还有脸去接?且祖母说得对,王家乃大儒世家,不愚孝,不愚忠。即便我成不了亲,又如何?王家上下团结,要生要死,都在一起,也挺好。”
大娘子是王老夫人带回来的人,句句都说到了点子上。
前面半句大夫人是一个字儿也没听进去,只听到死不死的,哭得更厉害了。
二公子被她哭得心烦,突然起身,“母亲,这一屋子就您一个人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您一人怕死了。”不待大夫人反应过来,二公子拍屁股走人,“您且哭着吧,我出去透透气儿。”
“你个逆子......”从小就同她对着干,要不是看着他从自己肚子里出来,她都怀疑,他是不是她亲生的。
二公子没理会身后大夫人的骂声,从王家出来后,立马去了皇宫。
到了宫门前,已被百姓堵得水泄不通,个个都在嚷着要皇帝交人。
无亲无故的人尚且都能如此,身为三娘子的娘家王家却没个人站出来。二公子双手拨开人群,猛往前挤,“麻烦让让,让让......”
终于从人堆里挤到了前面,二公子又拉过两个小厮,踩在他们的肩膀上,对着百姓大声道,“我是少夫人的二哥,王敬之。裴家姑爷此时正在战场上拼死杀敌,昏君竟欺裴家无人,将少夫人囚禁在宫中,此举简直是寒了万千将士之心,家中妻儿都不保,何来心思护国!裴家无人,我王家还有人,临安满城百姓都在,今日定要昏君交出少夫人......”
有王家带头,百姓的气势更盛,高呼道,“交出少夫人!”
“交出少夫人......”
“冲进去!”
城门被百姓攻破,侍卫禀报给了钱统领,钟清得此机会,带出了芸娘。
这一来,王家大房在宫变之中,也并非没有出力,皇帝自尽,裴安掌权,大夫人的心境瞬间门敞亮了起来。
但宫中的一番赏赐下来,并没有王家的人。
大夫人坐不住了,指望自己男人是指望不上了,二公子不同,他立了功,去裴安跟前讨一个官职,理所应当。
大夫人还没来得及找上门,宫中突然又来了消息,刘炎登基。裴安被封为临安节度使。
裴安不是皇帝,拱手让人了。
大夫人暗骂一声“愚蠢”,并没有因此放弃,即便不是皇帝,裴安说话也算数。
接着又一个消息传了出来,皇帝要迁都回江陵。
江陵是王家的本家,皇帝迁都,王家作为大儒之后,必然会跟着一道,老夫人当日便发了话,让大伙儿准备收拾,回江陵。
裴安是临安节度使,不可能走,没个傍身的,王家回到江陵又如何,还不是这副要死不活的德行.....
眼见大夫人心里的算盘没了影儿,裴安和芸娘自个儿上门来了。
—
皇帝迁都,王家也要相随回江陵,王老夫人早让人去国公府递了信儿。
收到信的第二日,芸娘和裴安便赶往王家。
两人成亲后,算起来还从未回过门,裴老夫人让人装了不少东西,横竖有马车,带去江陵也不麻烦,知道裴安的脾气,裴老夫人特意嘱咐,“别冷着一张脸,多与人说说话,姑爷上门,一言一行都关乎着新娘子的脸面,好好给芸娘撑撑面。”
这一声新娘子,芸娘委实不敢应,脸色一红,正害臊,旁边裴安倒是毫无顾忌地笑了出来。
芸娘:......
他这副皮猴样儿,裴老夫人倒是少见,心头的恨没了,这性子自然也就明朗了起来。
老夫人心里高兴,嘴上骂了一声,“有什么好笑的?”
说完又对芸娘道,“王家来日就要迁回江陵,今儿啊,就不着急回来,在王家住一晚上,好好陪你祖母说说话。”想起在定国寺王老夫人说的话,老夫人轻声道,“你祖母,就是个面冷心热的,一辈子将家族的命运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可这人啊,到底不是神仙,长了心就有感情,到头来,还不是忘不了心头的那股恶气,搭上整个家族,走了一招险棋......”
芸娘点头。
那夜她去找祖母,实则便看出来了,她那披风底下,只着了寝衣,当是早就歇下了,知道自己要来,特意嘱咐过下人。
她从未恨过她,即便她当真为了家族最后不愿意伸出援手,她也理解,不与她亲,是当真害怕,心中对她的敬意太重。
—
两人巳时末便到了王家门口。
上回来,还是接亲,裴安回想起了一些画面,见芸娘要下车,他一把拉住她手腕,“等,等会儿......”
芸娘回头,“怎么了?”
裴安凑近她,话有些烫嘴,犹豫了一阵,到底还是问了出来,“我怎么做,你才有面子?”
芸娘狐疑地看了他一阵,半天才从他的神色中明白过来,讶然道,“郎君紧张?”
“笑话。”裴安松开她手,“就你家里那三个草包哥哥,半吊子水,又爱同人比,要待会儿比起吟诗作词来,我是输给他们你有面子,还是赢了你更有面子?”
他问得认真,芸娘没明白,谁会想不开,自取其辱第二回。
芸娘蹙着眉,还未回答,马车外突然一声,“哟,咱们状元妹夫来了,草包二舅哥不才,今儿备了几坛子酒,咱们就比比谁的酒量好。”
芸娘:......
裴安:......
裴安当下拿手指碰了碰自己的鼻尖,瞅了一眼芸娘的脸色。
芸娘都不好意思下车了,咬牙道,“郎君可真行,在人家家门口,说人家坏话,还让人听到......”
确实有点过分。
裴安自知理亏,伸手去拽她袖口,芸娘一把将他拍开,掀开帘子下了马车,看着跟前的王二公子,笑嘻嘻地唤道,“二哥。”
“三妹妹。”王二公子脸上倒是看不出来介意,目光扫向芸娘身后刚下马车的裴安,主动招呼,“这是三妹夫吧?”
不待裴安回应,王二公子又立马道歉,“怨我,怨我......上回匆匆一见,只记得三妹夫相貌英俊,堪称临安第一美男,只是这日子隔得太久,立完春,有一年了吧,多少有些模糊......不过如今一见,能有如此风度的人,定是三妹夫没错了。”
芸娘:......:,,.